通讯记录的打印纸边缘还带着打印机刚吐出的余温,银行流水单上的转账日期红圈标得刺眼。这两样东西在审讯室白炽灯下摊开时,马老三指节抵着太师椅扶手的力道突然泄了,红木纹理在汗湿的掌心里印出浅痕。他整个人像被抽了筋骨般塌下去,原本刻意挺直的背驼成问号,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在藏青汗衫上洇出深色的渍痕。
“我…… 我说……” 他喉结滚动了三下,声音干得像磨过砂纸,“是林文斌那龟孙…… 是他找上门的。”
孙建军的钢笔在笔录本上顿了顿,笔尖悬在纸面上。这种眼神施压是老刑警的绝活 —— 不怒自威,却比厉声呵斥更让嫌疑人发怵。马老三的目光在民警肩头掠过,最终落在墙角的监控摄像头下,断断续续地把关节咬开了。
“那小子赌输了钱,赌场的催债电话把听筒都震得发烫。”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低了些,“那些人堵在单元楼门口喷红漆的架势,让他连家门都不敢出。他说思惠堂老宅里有个瓷瓶,是他老爷子压箱底的宝贝,能换救命钱。”
林文斌的算盘打得精。他偷拓了老爷子的铜钥匙模子,画了三张思惠堂的结构图 —— 连西厢房窗棂的松动处都标了记号。“他还琢磨出个法子,” 马老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叹,又迅速被恐惧压下去,“用硬木楔子顺着门框缝隙敲进去,关门时木楔卡进锁舌凹槽,推门时又能借着力道弹回暗格 —— 这法子连老锁匠看了都得赞一句‘阴损’。”
分工倒也明确。林文斌找了个和自己身形相似的远房表弟,案发当晚在棋牌室搓了一夜麻将,监控拍得清清楚楚;马老三则通过城南的 “拐子刘” 找到了张铁柱 —— 那家伙在省城因开锁盗窃蹲过三年,手上的活儿确实利落。“我预付了五万定金,” 马老三的头垂得更低,“他说事成之后再分我三成。”
案发后凌晨三点,马老三在古玩店后门接的货。“后门堆着半人高的旧木架,去年收的那批赝品青花瓷还蒙着灰。” 他记得瓷瓶用棉絮裹了三层,林文斌递过来时手都在抖,“那玩意儿沉得压手,我一摸就知道是真东西。”
“瓶子现在在哪?” 孙建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左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枪套上。
马老三打了个哆嗦,眼泪差点下来:“不敢留啊警官!那是沾着灰的烫手山芋!第二天一早我就让我儿子开面包车送徐州了,给了二十万定金的老板,姓黄,在潘家园那边开铺子,你们肯定有他底子。”
陆野立刻把 “黄茂才” 这个名字圈在笔记本上,指尖划出两道深痕。这名字在警方的文物贩子档案里记着,去年还因倒卖青铜器被问询过。
周队抓起对讲机时,审讯室的挂钟刚敲过十一下。“立刻联系公安部协调办,” 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得很远,“徐州警方需要马上布控,瓷瓶特征:乾隆青花缠枝莲纹赏瓶,高约四十五厘米,底足有‘大清乾隆年制’六字篆书款 —— 重复,底足款识必须核对!”
电波在跨省的夜空中穿梭,审讯室里的空气却像凝住了。马老三盯着自己的鞋尖,突然想起三年前为救重病的老伴,在古玩市场蹲了半个月卖假货的模样。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会栽在一个真正的古董上。窗外的路灯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惨白的条纹,像极了法院判决书上的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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