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午时将至。苏挽月斟酌再三,决定赴约。李青云虽为商贾之女,但在贵妃小宴上表现得不卑不亢,且其家族经营的绣坊在京城根基深厚,消息灵通,此次隐秘相邀,必有缘由。她只带了沉稳机警的挽星随行,并未声张,乘坐一辆普通的青布小车,悄然前往城南的清心茶苑。
清心茶苑坐落在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巷,门面不大,却显得十分雅致,白墙黛瓦,檐下挂着竹帘,颇有几分江南韵味。苏挽月主仆二人下车,早有茶博士迎上来,听闻是赴“云”字帖的约,便心领神会地将她们引至后院一间名为“听雨轩”的独立雅间。
雅间内陈设清雅,临窗可见一方小小的枯山水庭院,十分幽静。李青云早已在此等候,今日她穿着一身杏子黄的绫袄,下系月白百褶裙,打扮得比宫中那日更为家常,却也掩不住眉眼间的精明干练。见到苏挽月,她起身相迎,笑容真切了几分:“苏妹妹来了,快请坐。”
“李姐姐久等了。”苏挽月含笑回礼,在她对面坐下。挽星则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茶博士奉上香茗后便躬身退下,并细心地将雅间的门掩好。室内茶香袅袅,一时无人说话,只有窗外假山滴水的细微声响。
最终还是李青云先开口,她轻轻搅动着杯中的茶叶,语气带着一丝感慨:“那日宫中一别,妹妹风采更胜往昔。京郊施药,铺面鉴伪,妹妹手段之利落,心志之坚韧,实在令姐姐佩服。”
“姐姐谬赞了。”苏挽月谦逊道,“不过是形势所迫,勉强应对罢了。比不得姐姐家学渊源,将绣坊经营得风生水起。”
李青云摇摇头,放下茶匙,目光直视苏挽月,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苏妹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邀你前来,并非为了互相吹捧。姐姐是敬佩妹妹的为人与能力,不忍见妹妹被人蒙在鼓里,步入险境而不自知。”
苏挽月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她坐直了身体,神色也郑重起来:“姐姐何出此言?还请明示。”
李青云压低了声音:“妹妹可知,那‘云裳阁’的周文博,背后真正依仗的是谁?”
苏挽月眸光一闪:“莫非……与二殿下有关?”这是她早已猜测的。
“二殿下自是其一。”李青云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吐出两个字,“但更关键的,是容妃娘娘。”
苏挽月尽管有所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容妃”二字与周文博直接关联,心中仍是凛然。那日容妃赏赐的“厚礼”果然不是孤立事件!
李青云继续道:“周家早年曾对容妃娘娘的母族有恩。容妃娘娘入宫得势后,便暗中扶持周家生意。那周文博看似只是个纨绔商人,实则是容妃娘娘在宫外的重要钱袋子之一,许多不便由宫里出面的事情,都是通过周家运作。此次他针对‘霓裳’,表面是商业竞争,实则是奉了容妃娘娘之命,要彻底将‘霓裳’掌控在手,或者……毁掉。”
苏挽月指尖冰凉,虽然猜到了楚凌宸,却没想到容妃介入得如此之深,手段如此直接!“容妃娘娘……为何要对‘霓裳’如此步步紧逼?”
李青云叹了口气:“妹妹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霓裳’名声鹊起,利润可观,更难得的是……它成了二殿下与妹妹之间的一道桥梁。容妃娘娘只有二殿下一个儿子,对其期望极高,所有可能影响二殿下前程、或不受控制的因素,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清除。妹妹不肯依附二殿下,在容妃娘娘眼中,便成了那个‘不受控制’的因素。她不能允许有任何脱离她掌控的力量,与她儿子有过密的关联。”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挽月耳边,将许多模糊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原来如此!容妃的敌意,并非仅仅源于她拒绝楚凌宸,更深层的原因,是她触碰了容妃最敏感的神经——对独子的绝对控制欲!在容妃看来,自己这个不肯就范的“商贾之女”,已经成了楚凌宸棋盘上的一颗意外之子,必须要么收服,要么剔除!
“姐姐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苏挽月稳住心神,看向李青云。李家与周家同属商贾,按理说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可能存在竞争,李青云此举,无异于得罪容妃和周家。
李青云坦然道:“原因有三。其一,我欣赏妹妹,不愿见明珠蒙尘,更不忍见你遭人暗算。其二,周家近年来仗着宫中势力,行事越发嚣张,打压同行,垄断市场,我李家绣坊亦深受其扰。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其三,”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家父日前得知一些风声,容妃娘娘似乎……对江南的丝绸贡品渠道,也有了插手之意。唇亡齿寒,妹妹的‘霓裳’若倒了,下一个,未必不是我李家的绣坊。”
利益共通,同仇敌忾。李青云的理由直接而现实,反而更显可信。苏挽月心中感激,起身郑重一礼:“姐姐今日之言,于挽月如同再造之恩!挽月铭记于心!”
李青云连忙扶住她:“妹妹快别多礼。姐姐能做的也有限,只能提个醒。往后之路,还需妹妹自己小心。容妃娘娘在宫中经营多年,手段绝非周文博可比。妹妹如今看似化解了几次危机,但真正的风浪,恐怕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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