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砚这枚暗棋悄然落定,虽尚未显山露水,却也让苏挽月心中稍感安定,仿佛在迷雾中多了一缕微光。然而,主要的注意力依旧牢牢锁定在城隍庙那条如同毒蛇潜伏的秘道之上。顾清风遵照指示,加派了最精干可靠的人手,分作三班,日夜不停地轮换监视,既要保证不被对方暗哨察觉,又要尽可能捕捉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状态中悄然滑过数日。北疆的战报时断时续传来,多是些小规模的摩擦与对峙,镇北王萧远山似乎采纳了“示敌以弱”的策略,战局呈现一种诡异的胶着状态。而京城之内,针对镇北王府的流言在经历了最初的高峰后,并未完全平息,反而像潮湿角落里滋生的苔藓,以一种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持续蔓延,时不时在一些茶楼酒肆的角落被人提起,内容也愈发不堪,甚至开始编造萧煜在北疆“骄奢淫逸”、“苛待士卒”的谎言。
这些消息通过粥棚的老陈和刚刚开始跑腿的石砚(他目前的任务主要是听市井闲话,并未接触核心)零零碎碎地传到苏挽月耳中,令她心头怒火暗燃,却又不得不强自按捺。她知道,这是对方心理战的一部分,目的就是扰乱人心,动摇朝廷对萧家的信任。
这一夜,朔月无光,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呼啸着卷过空寂的街道。负责子时到卯时这一班监视的是顾清风手下最沉稳的老手,名叫赵铁柱,曾当过边军斥候,最擅潜行匿踪。他裹着厚厚的旧棉袄,如同融入了城隍庙对面一处废弃阁楼的阴影里,整个人气息收敛,几乎与冰冷的砖石融为一体,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残破窗棂的缝隙,死死盯住庙宇那扇紧闭的后门。
时间一点点流逝,除了风声和更夫遥远的梆子声,四周一片死寂。就在赵铁柱以为今夜又将无功而返,准备活动一下冻得有些麻木的手脚时,一阵极其轻微、但不同于风声的响动,由远及近,传入他敏锐的耳中。
是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声音很轻,显然车轮上做了包裹处理,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依旧难以完全掩盖。
赵铁柱精神一振,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更大。只见长街尽头,两辆没有任何标识、车厢蒙着厚实黑布的马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来,径直停在了城隍庙的后门外。驾车的是两个穿着普通棉袄、戴着厚皮帽的汉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他们动作麻利地跳下车,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其中一人上前,有节奏地叩响了后门。
“笃,笃笃,笃。”三长两短。
片刻后,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一个人头,双方低语了几句,门便彻底打开。两个车夫迅速从马车上搬下几个用麻绳捆扎得结结实实、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长条木箱,动作迅捷地抬进了庙内。整个过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马车便再次启动,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的街巷尽头。城隍庙的后门也迅速关上,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赵铁柱心中怦怦直跳,强压下立刻回去报信的冲动,又耐心等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再无异常后,才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阁楼,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赶往与顾清风约定的联络点。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刚完成一次简单跑腿任务、正准备回家照顾母亲的石砚,在路过一条离城隍庙不算太远的背街时,无意中看到两个更夫缩在避风的墙角嘀咕。若是平日,他绝不会留意,但自从接了“陈管事”的活计,他下意识地对各种议论都多了份心。
只听一个更夫抱怨道:“……真是邪门,这大冷天的,那破庙最近怎么老是深更半夜有动静?前天晚上也是,好像有车马声,我还以为听错了。”
另一个压低声音道:“嘘!少管闲事!那地方邪性得很,早年死过人的!说不定是……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在活动呢!快走快走!”
石砚心中一动,停下脚步,装作系鞋带,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他虽然不信鬼神,但这“深夜车马”与“破庙”联系起来,总觉得有些蹊跷。他决定明天去见陈管事时,把这话也一并禀报。
次日一早,顾清风几乎同时收到了赵铁柱的详细汇报和石砚带来的、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话”。两相印证,结论清晰得令人心惊!
“小姐,确认了!”顾清风再次秘密见到苏挽月,语气凝重,“秘道确实在使用,而且频率不低!赵铁柱看得分明,运送的是沉重的木箱,对方行动极其谨慎专业。石砚那边听来的闲话也佐证了这一点。看来,对方正在通过这条秘道,源源不断地输送某些东西!”
苏挽月指尖冰凉,深吸一口气问道:“木箱……可能是什么?”
“赵铁柱说,看形状和搬运的吃力程度,不像是寻常货物。他猜测……可能是军械!弓弩、箭矢,或者……是更危险的东西。”顾清风的声音压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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