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舟看向佩思卿的目光中满是痛苦与绝望。他张了张嘴,喉间翻涌的情绪化作哽咽,最终发不出任何声音。太医匆匆赶到,顾不上行礼,便扑到佩严床边诊治。龙袍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木然起身,脚步虚浮地朝她走去。佩思卿见他靠近,下意识握紧发间玉簪——那是曲靖在她及笄时所赠,温润的玉质此刻却像冰刃抵在喉头。
“卿卿,我……”
“别过来!”她后退半步,撞得身后药碗倾倒,瓷片碎裂声混着药汁流淌的声响,“你还想怎样?佩严如今半死不活,是不是也拜你所赐?”
顾砚舟停住脚步,脸上一片死寂:“我不会再伤害你们,求你,信我这一次。”
“信你?”佩思卿冷笑,泪水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我信过你!一年前你在梅树下说会护我一世周全,结果曲靖死在战场,佩严倒在病榻,而我被困在这牢笼里生不如死!”
殿内突然传来太医的颤音:“陛下,佩公子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毒素入体太深,还需精心调养,否则……”佩思卿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顾砚舟本能地伸手去扶,却在触到她衣角时猛地收回手,仿佛那是团灼人的烈火——他忽然想起一年前,也是这样颤抖的手,将掺了蚀心散的酒盏递给曲靖。
“放我们走。”她盯着他腰间新制的玉佩,一字一顿,“你若还念着几分旧情。”
顾砚舟闭上眼,睫毛上凝着细碎汗珠:“我不能。朝中那些势力不会放过你们,只有我……”
“只有你能让我们坠入地狱!”佩思卿突然崩溃,“顾砚舟,你的爱就像蚀心散,一点点啃噬着我在意的一切!”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湿了衣襟上早已褪色的并蒂莲刺绣。
佩思卿的哭诉撞在冰冷的梁柱上,碎成一片一片的绝望。她抬起泪眼,视线像带刺的藤蔓缠上顾砚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手?他快不行了……”
顾砚舟望着床上气若游丝的佩严,又看向佩思卿衣襟那朵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并蒂莲,指尖的玉佩被攥得棱角发疼。喉间的话堵了又堵,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没应声,也没挪动脚步,只是那双深邃的眼慢慢垂下去,掩住了里头翻涌的挣扎,最后只剩下一片沉郁的平静——那是没打算放他们走的模样。
佩思卿看懂了,瞬间脱力般跌坐回床边,手死死按住佩严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肉里。顾砚舟终是动了,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卷走了殿内些许药味。他拉开殿门,凛冽的夜气灌了进来,将他的身影吞没在浓稠的黑暗里,只留下殿门合上时那声沉闷的响,像一道无形的锁,将里面的绝望与外面的沉默,彻底隔开。
夜,如浓稠的墨汁浸透严玉殿。佩思卿守在佩严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血痕;顾砚舟立在殿角,望着她单薄的剪影,腰间玉佩被攥得发烫。太医调配解药的声音混着药罐碰撞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三人之间横亘着的,是被鲜血浸透的过往与看不清前路的未来。
日子在压抑中缓缓流逝。佩严面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揪着佩思卿的心。她整日守在床边,将脸颊贴在他手背,似是要把自己的生机渡给他。顾砚舟每日都会来探望,却只敢站在殿门处远远观望。他看着她日益憔悴的模样,满心愧疚,想靠近却又不敢,只能命人送来珍贵药材,在深夜无人时,悄悄将熬好的药放在殿外。
这些日子里,宫中暗流涌动。顾砚舟书房的烛火常常彻夜不熄,案头堆满密报与兵书。他时常对着曲靖生前的画像发呆,画像上的人鲜衣怒马,与记忆中那个饮下毒酒却仍笑着嘱托“护好阿卿”的将军渐渐重合。而佩思卿在佩严床畔,翻看着兄长留下的旧书,偶然发现扉页上曲靖的字迹,写着“愿阿卿岁岁平安”,泪水便又决堤。
这日,宫中突然传来消息,有人在暗中勾结外敌,意图谋反。顾砚舟神色凝重,临走前深深看了眼佩思卿。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腕间红绳随着颤抖轻轻晃动——那是从曲靖尸体上解下的,至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暮色渐浓时,窗外传来瓦片轻响。佩思卿头也不抬,将银针浸入药碗,冷声道:“曲姐姐若是再躲躲藏藏,就不必进来了。”
黑袍人自阴影中现出身形,曲安然摘下兜帽,眼底映着将熄的晚霞,锦袍染着泥渍,发间银簪歪斜:“城郊破庙的佛像底座,你找到了吗?”
佩思卿手一顿,药碗中泛起细小涟漪:“三天前派人去,账本早已化作灰烬。”她望着曲安然染血的袖口,突然轻笑出声,“原来苏晏殊死前见过你。”
“她给了我这个。”曲安然甩出半块带血的玉佩,青玉断裂处凝结着暗红血痂,“禁卫军统领夫人是顾砚舟的眼线,你接近她查曲靖的案子,一举一动都被汇报到了御前。顾砚舟怕你们查到通敌证据,才借刀杀人!苏晏殊拿到账本抄本,还没来得及交给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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