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扑来的瞬间,胭脂下意识偏身躲闪,袖中的桃花簪尖划破空气,带起一缕微弱的狐火。那点火光落在黑气上,竟让那些嘶吼的影子发出刺耳的惨叫,像被烫到的蛇般蜷缩后退。
她心头微动——原来这淬了青丘狐火的簪尖,对邪祟竟有如此威力。
可这念头刚起,更多的黑气便从塔门涌出,层层叠叠地裹上来,将那点狐火围在中央。簪尖的光芒越来越黯淡,胭脂能感觉到锁灵链正疯狂吸取她残存的灵力,手腕处的皮肉几乎要被烫熟。
“嗬……”一只青灰色的手突然从黑雾里伸出来,指甲泛着幽绿的光,直抓她的面门。胭脂侧身避开,那手却像长了眼睛般拐了个弯,死死扣住她的脚踝。
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蔓延,像有无数冰针往骨缝里钻。她低头看去,那手的主人竟没有完整的躯体,只有半截腐烂的躯干拖在地上,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正是从锁魂塔里爬出来的邪祟残魂。
“八柱全阴……”残魂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响,独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吃了你的心……就能凝出躯体……”
胭脂抬脚去踹,却被另一只突然冒出的手抓住膝盖。更多的残魂从黑雾里钻出来,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只剩半个头颅,全都朝着她涌来,嘴里嘶吼着“心头血”“全阴脉”。
锁灵链的红光越来越亮,像块吸铁石,将这些残魂牢牢吸在她周围。胭脂挥动簪尖,狐火一次次劈开黑气,可残魂却杀不尽、灭不绝,她的手臂渐渐发麻,灵力溃散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明渊……”她恍惚间又想起那个名字,想起他银枪上的火焰纹,想起他说“枪在,人就在”时的眼神。那点念想像根救命的稻草,让她在窒息的黑雾里,硬生生攥紧了簪尖。
不能死。
她还要问清楚,天界清光术为何会出现在尊主体内。
她还要弄明白,这八柱全阴的血脉,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还要……挣脱所有枷锁,往青丘的方向跑,跑到连风都追不上的地方,再也不被谁的情意困住,再也不做任人摆布的鼎炉。
最后这点念头像把淬了火的刀,劈开了窒息的黑雾。胭脂猛地偏头,躲开残魂抓来的利爪,桃花簪尖反手刺出,狐火在链身红光的映衬下,竟燃得比刚才更烈。
锁灵链还在吸她的灵力,可腕间的灼痛里,反倒生出股狠劲。她想起在语嫣阁的地牢里,那些女修说她“天生就是做鼎炉的命”;想起傅珩捏着她的下巴,说“八柱全阴的狐妖,就该待在我身边”;想起柳明渊挡在她身前,银枪上的火焰纹映着他的眼,说“我护你”。
护?谁要他护?
她要的从来不是谁的庇护,是能自己握紧刀柄的自由,是能在青丘的桃林里,想摘哪朵花就摘哪朵,想骂哪个不长眼的邪祟就骂,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吼——”又一只残魂扑来,腐烂的手掌几乎要拍到她脸上。胭脂侧身避开,簪尖狠狠扎进它的脖颈,看着那团黑气在狐火中消散,眼底的光越来越亮。
跑,必须跑出去。
跑出这锁魂塔,跑出灵嫣阁,跑出所有人的算计。
让那些惦记她血脉的、贪图她灵力的、想把她困在身边的,都见鬼去。
她的命,该由自己说了算。
这念头刚落,锁灵链突然剧烈震颤,塔门后的黑气竟在瞬间退潮般缩回,连那些抓着她的残魂都像被无形的力量扯住,发出不甘的嘶吼。
胭脂踉跄着后退,扶着冰冷的塔壁喘息。抬头时,只见忘川河畔的雾气里,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雾气像被无形的手拨开,傅珩玄色的衣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他手里握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刃上流淌着与锁灵链相似的红光,显然是刚从残魂堆里闯过来——玄色衣袍的下摆沾着黑雾灼烧后的焦痕,发间还缠着半缕未散的黑气,却丝毫没损他眼底的急切。
“你怎么还在这?”他的声音比往常更沉,带着压抑的怒意,可落在胭脂身上的目光,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胭脂握着簪尖的手紧了紧。是傅珩。那个将她囚在石屋、逼她交出心头血的傅珩。此刻他脸上哪还有半分平日的阴鸷,剑眉拧成疙瘩,视线扫过她脚踝的黑手印、腕间发烫的锁灵链,喉结狠狠滚了滚。
“尊主呢?”他快步上前,长剑反手一挑,精准地斩落缠上她裙角的残魂,“他没对你做什么?”
“你是来救我的?”胭脂后退半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眼底满是警惕。这人前几日还恨不得抽干她的灵力,此刻却提着剑闯到这忘川河畔,谁知道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傅珩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骤然沉了下去,眼底那点不易察觉的慌乱瞬间被阴鸷取代。他收回手,长剑在指尖转了个凌厉的弧,剑刃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救你?”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淬着冰碴,“你当自己是什么?青丘的凤凰还是天界的玉露?我不过是怕你死在这儿,没人给我当鼎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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