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若尘醒时,睫毛上还沾着龙池的水汽。他攥着鹿筱的袖口晃了晃,声音哑得像含着沙:“我姐……她真的不在了?”
鹿筱摸了摸他发顶——方才喂龙池水时,不慎沾湿了几缕,此刻贴在额角,像片怯懦的云。她没直接答,只把那枚蛇形玉佩塞回他手里:“这是若琳留给你的,她总盼着你平安。”
玉佩还留着龙池的暖,风若尘指尖一颤,忽然低头把脸埋进鹿筱肩头。夏凌寒别过脸,将刚拾来的枯枝扔进石壁下的火折子堆里,火星“噼啪”跳起来,映得他侧脸的血痕更分明——方才被风若薇蛇尾扫撞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敖博前辈呢?”夏凌寒忽然开口。龙池边只剩敖风靠着石壁调息,金红鳞片在暗处忽明忽暗,倒比火折子更暖些。
敖风咳了两声,指节敲了敲身后的暗门:“去查‘主人’的踪迹了。他说这石室的砖缝里藏着旧年龙脉图,说不定能找到那人行踪的线索。”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鹿筱指尖——那里还留着划开取血时的浅痕,此刻竟泛着极淡的金光,“你方才引动龙池时,除了石碑,没看见别的?”
鹿筱一愣。方才只顾着看敖翊辰,倒真没细瞧。她蹲下身扒着池边往下望,龙池水已恢复了平静,墨绿的水面下,隐约有青灰色的影子游过,倒像是什么东西在水底盘着。
“是龙脊骨。”敖风忽然道,“当年龙脉断裂时,老龙王把龙子们的脊骨埋在这里镇池,怕的就是有人用禁术搅乱龙脉。”他声音沉了沉,“可风若薇能带着毒罐闯进来,分明是熟门熟路——她那‘主人’,定是对龙宫旧地了如指掌的人。”
话音刚落,暗门外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落地。夏凌寒猛地拔剑,鹿筱拽着风若尘往火折子边退,敖风则周身鳞片乍起,金光亮得刺目。
暗门“吱呀”开了道缝,敖博的身影跌了进来,后腰插着支乌黑的短箭,箭尾还缠着半片青纱。他手撑着地面咳了阵,抬起头时,脸色比敖翊辰消散时还要白:“是……是她来了。”
“谁?”鹿筱追问。
敖博却没答,只死死盯着鹿筱,眼里的惊惶像要溢出来:“你快躲起来!她最恨的就是你这张脸——恨得想把它刮下来,贴在自己脸上!”
这话听得人心头发寒。风若尘往鹿筱身后缩了缩,夏凌寒已横剑挡在她身前,剑尖对着暗门:“前辈直说便是,我们未必怕她。”
“你们怕不怕,都得躲!”敖博忽然拔高声音,竟带着几分哭腔,“那是……那是三百年前被老龙王废了修为的龙女啊!敖月!她竟还活着!”
“敖月?”敖风猛地站起来,鳞片“簌簌”掉了几片,“我娘说过,这位姑姑当年因偷练禁术被逐,早就死在东海冰窟里了!”
“没死!”敖博咳着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她把魂魄封在蛇妖体内,靠着吸食龙族精血续命——风若薇是她养的容器,若琳是她练手的药引,连敖风你这混血的龙气,她都盯着好些年了!”
鹿筱心头猛地一跳。三百年前的龙女,恨她的脸……她忽然想起敖翊辰消散前的眼神,想起石碑上“槿开霜落时,龙归故人至”的话,那些零碎的片段在心里撞来撞去,竟撞出个让她发冷的念头。
暗门外传来脚步声,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却每一步都踩在人心尖上。接着是环佩叮当,不是风若薇的蛇骨铃,是温润的玉声,混着极淡的龙涎香——竟和敖翊辰身上的味道有七分像。
一个穿着月白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头发用根碧玉簪挽着,脸上蒙着层青纱,只露出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笑时会弯成月牙,此刻却冷得像冰。她看见鹿筱时,忽然停住脚,抬手摘下了面纱。
鹿筱倒吸一口凉气。
那张脸,竟和她铜镜里看见的自己有八分像。只是眼角多了颗朱砂痣,唇色更艳,笑起来时,左边嘴角有个极浅的梨涡——那梨涡,她在敖翊辰给的旧画里见过,画中女子站在东海礁石上,手里捏着朵槿花,正是这个梨涡。
“阿槿,三百年了,你总算肯见我了。”女子开口,声音柔得像水,却带着刺骨的冷,“当年你抢了翊辰的心,抢了我的龙女位份,如今倒好,连这张脸都要和我一样。”
“我不叫阿槿。”鹿筱攥紧了拳,指尖的金光又亮了些,“我叫鹿筱。”
“鹿筱?”女子轻笑一声,抬手抚了抚鬓角,“好名字。可你娘给你取名时,没告诉你‘槿’才是你的本名吗?”她往前走了两步,夏凌寒的剑指在她喉间,她却毫不在意,“你娘若琳,当年可是跪着求我,让我饶你一命呢。她说只要我肯留你,她就自愿做我的药引,炼那‘换魂丹’。”
“你胡说!”风若尘猛地冲出来,手里还攥着那枚蛇形玉佩,“我姐才不会做这种事!她是被你害死的!”
女子低头看他,眼神里竟有几分怜悯:“傻孩子,你姐若不自愿,我怎会留着你?她知道我恨阿槿,却偏要生下你这妹妹,不就是想让我看着膈应吗?”她忽然抬手,指尖对着风若尘,一道黑气直逼他心口,“不过没关系,今天你们姐妹俩,正好一起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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