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青石板路沾着晨露,踩上去发着细碎的响。鹿筱攥着袖中的玉杵,指尖反复蹭过凹槽里的白尘——方才在萧府石榴树下,她借着捡碎瓷的由头多瞧了两眼,那粉色衣角没入回廊后,地上留了半片干枯的合欢花瓣,是柳梦琪最爱的熏香原料。
“鹿姑娘,太子殿下在暖阁等您。”内侍引着她转弯,暖阁的竹帘掀着,里头飘出淡淡的药香。鹿筱刚跨进门,就见夏凌寒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卷医书,案上摆着个白瓷碗,碗里盛着半盏深褐色的药汁。
“你来了。”夏凌寒抬头,目光落在她攥紧的袖口上,“方才在萧府,听闻景轩又对你动了气?”
鹿筱指尖一松,玉杵在袖中滑了滑。她没答,只看向案上的药碗:“殿下召我来,是为了药膳?”
“是,也不是。”夏凌寒把医书推到她面前,书页停在“西域奇草”那一页,上头用朱笔圈着一行字:“白尘草,生于雪山,研末入食,可致咳不止,状似风寒。” 他指了指那行字,声音沉了些,“前日我派去西域的人回来,带了些白尘草的样本,你看——”
鹿筱凑近,见书页旁放着一小撮白色粉末,细得像雪,与她玉杵凹槽里的白尘一模一样。心口猛地一沉,她立刻从袖中取出玉杵,递到夏凌寒面前:“殿下,这是今日萧府膳房的食盒里发现的,沾着的粉末,和这个……”
“和白尘草的粉末,分毫不差。”夏凌寒接过玉杵,指尖捻了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林茹筠的咳嗽,不是真的。”
鹿筱的手微微发颤。难怪今日她特意没放薄荷,萧景轩却一口咬定药膳有问题——原来是林茹筠提前用了白尘草,故意栽赃。可柳梦琪的丫鬟为何会在现场?难道这事,柳梦琪也插了手?
“殿下,”她忽然想起什么,“三日前云澈澜送了我一包西域川贝,说是能解秋燥,还特意嘱咐要配玉泉寺的泉水炖。今日萧景轩要带林茹筠去玉泉寺,还要我做润肺药膳……”
“他是故意的。”夏凌寒打断她,把玉杵还给她,“景轩那人,虽顽劣,却也不至于用这种阴损法子。多半是林茹筠吹了枕边风,又或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话锋一转,看向窗外,“你可知,昨日柳梦琪派人去了趟玉泉寺,说是为了给夏越祈福,带了不少贡品。”
柳梦琪?鹿筱攥着玉杵的手又紧了紧。合欢花瓣、白尘草、玉泉寺……这些线索串在一起,倒像是一张早就织好的网,等着她往里钻。她忽然想起春杏方才的模样,明明看见了什么,却不肯说——萧府里,到底还有多少人被卷了进来?
“对了,”夏凌寒像是想起什么,从案下取出个锦盒,递给她,“前日洛姑娘派人送来的,说让我转交给你,说是对你有用。”
鹿筱打开锦盒,里头放着一小块墨色的玉牌,上面刻着“听风”二字——是洛绮烟听风楼的令牌。锦盒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洛绮烟的字迹:“萧府管家近日与林茹筠的丫鬟过从甚密,恐有猫腻,若需查探,可凭玉牌来听风楼。”
管家?鹿筱心里又是一震。萧府的管家是萧景轩的远房舅舅,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怎么会和林茹筠的丫鬟有牵扯?难道萧景轩休她的心思,早就有了,连管家都被收买了?
“殿下,我……”她刚要说话,就听见暖阁外传来内侍的声音:“殿下,王子殿下求见,说有急事。”
夏越?鹿筱抬头,见夏越掀帘进来,脸色比夏凌寒还沉,手里攥着一张纸,递到夏凌寒面前:“哥,你看这个!方才柳梦琪的丫鬟偷偷塞给我的,说是……说是鹿姑娘要害林茹筠!”
鹿筱凑过去,见纸上画着一幅画:一个穿着青布裙的女子,正往食盒里撒粉末,旁边写着“鹿筱下毒”四个字。画里女子的发式,正是她今日的模样。
“这是栽赃!”鹿筱急声道,“我根本没做过这种事!”
夏凌寒捏着那张纸,眉头皱得更紧:“这画的笔触,像极了柳梦琪的笔迹。她这是想借夏越的手,把事情闹大。” 他看向鹿筱,“你现在不能回萧府了,林茹筠和柳梦琪既然敢栽赃,肯定还有后招。”
夏越也急了:“鹿姑娘,你别怕,我相信你!我这就去找柳梦琪,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去。”鹿筱拉住他,“她既然敢送这张画,就是等着我们去找她对质。我们现在去,只会落入她的圈套。” 她看向夏凌寒,“殿下,我想借您的人用用,去玉泉寺看看。萧景轩和林茹筠现在应该还在那里,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夏凌寒点头:“我让暗卫陪你去。记住,凡事小心,若有危险,立刻用这个传信。” 他递给她一个小巧的银哨,“这是东宫的哨子,暗卫听见会立刻现身。”
鹿筱接过银哨,刚要起身,就听见暖阁外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内侍惊慌的声音:“殿下!不好了!萧少爷派人来报,说林姑娘在玉泉寺突发恶疾,口吐白沫,说是……说是吃了您送去的药膳!”
口吐白沫?鹿筱的脑子“嗡”的一声。白尘草只会止咳,怎么会口吐白沫?难道除了白尘草,还有别的毒?她攥着银哨的手,指节泛了白——玉泉寺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凌寒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备车!去玉泉寺!” 他看向鹿筱,“你先去听风楼找洛绮烟,等我消息。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不要露面。”
鹿筱点头,转身往外走。刚出东宫大门,就看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帘掀开,露出洛绮烟的脸:“快上车!我刚收到消息,林茹筠是装的,但萧景轩已经上书,要治你一个‘谋害亲眷’的罪!”
马车轱辘飞快转动,鹿筱坐在车里,手里捏着那张栽赃的画,又摸了摸袖中的玉杵和银哨。她忽然想起,方才在东宫暖阁,夏凌寒案上的医书里,除了白尘草,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东海有异象”——敖翊辰,他现在还好吗?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洛绮烟掀开车帘,脸色凝重:“不好,我们被人跟踪了。你看——”
鹿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街角处,停着一辆青色的马车,车帘缝隙里,闪过一片熟悉的粉色衣角,还有一缕淡淡的合欢香,飘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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