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璇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那纹丝不动的结界,再感知了一下殿内依旧存在但微弱紊乱的气息,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不能待在这里了。爹爹娘亲靠不住,她要带着弟弟找吃的。
她伸出小手,再次按在结界壁上。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徒劳地捶打,而是闭上眼睛,努力调动起体内那丝因焦急和求生欲而异常活跃的仙力。她记得爹爹设下结界时能量的流转方式,记得那力量的“节点”。她的仙力还很微弱,但足够精纯,像一根最细的针,小心翼翼地探向结界最薄弱之处。
苻琼看着姐姐周身泛起微光,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自己那点因为害怕和饥饿而乱窜的神力胡乱往外送。他的力量毫无章法,却意外地撞在了慕容璇瞄准的那个“点”上。
“嗡……”
结界发出一声轻微的、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噗”地一声,碎裂成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束缚消失了。
两个孩子愣了一下,随即是更大的恐慌。
而此刻苻文玉也累的睡着了。
……恍惚间,她不再是蜷缩在废墟锦被中的苻文玉。
她是苻坚,前秦的天王,正值壮年,意气风发。
长安城外的草场绿意葱茏,天高云阔。身侧站着的是年少时的慕容冲,凤眸星亮,尚未染上后来的阴郁与狠戾,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金发在春日暖阳下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凤皇儿,看好了!” 苻坚朗声笑着,手中线轴一放,那只巨大的、绘着玄鸟纹样的纸鸢便借着东风,稳稳升空,越飞越高,丝线在他手中传来令人安心的牵引力。
慕容冲仰头看着,唇角带着真切的笑意,那是毫无负担的快乐。他偶尔侧头看他,目光清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仰慕与亲昵。“陛下好厉害!”
“你来试试?” 苻坚将线轴递过去。
慕容冲小心接过,学着她的样子操控,起初有些笨拙,纸鸢在空中晃了晃,苻坚便从身后虚虚环住他,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感受风的力道。“慢些收线……对,就这样……”
这样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和心跳。风中带着青草与阳光的味道,还有慕容冲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气息。那一刻,没有国仇家恨,没有猜忌权衡,只有风和日丽,以及手中那根牵连着同一只纸鸢的、仿佛永远不会断的线。
纸鸢在蓝天中变成了一个小点,自由自在。
“陛下怎么这样孩子气。”一位老臣吐槽。
“哼,都是叫这鲜卑小儿勾引坏了。”
他握着慕容冲的手,带着他又收放了几次丝线,看着纸鸢在蓝天中优雅地转向,心中满是纯粹的欣悦。他甚至希望这风能一直这样吹下去,这线永远不要断。
慕容冲微微侧过头,金发拂过苻坚的下颌,凤眸里映着湛蓝的天空和苻坚带笑的脸庞。“陛下,它飞得真高。”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依赖。
“嗯,很高。”苻坚笑着应和,目光却更多落在少年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上。这一刻,他忘了自己是天王,忘了身负的重担,只想守着这片春光,和眼前这个让他心生怜惜的少年。
是呀,她是很高兴,在梦里笑出来。
睡梦中,紧挨着慕容冲的苻文玉,那苍白而紧绷的脸上,嘴角开始是无意识地、微弱地上扬,随即,那笑意越来越明显,最终化作一声低低的、却带着胸腔震动的轻笑,从她唇间溢了出来。
这笑声在死寂的寝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不合时宜。
慕容冲本就睡得不安稳,救灾的疲惫与情绪的剧烈消耗让他处于浅眠状态。这近在耳畔的、带着某种奇异欢愉气息的笑声,像一根针,猝然刺破了他的睡意。
他猛地睁开眼,凤眸中还带着初醒的迷茫与残留的戾气,下意识地收紧手臂,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
只见苻文玉依旧闭着眼,但脸上不再是死寂的冰冷或痛苦的扭曲,而是带着一种……甚至称得上愉悦的神情?那嘴角弯起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她在笑?
在他对她做了那些事之后?
在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浩劫和争吵之后?
她怎么可能……在笑?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是困惑、还是某种被忽视的荒谬感,瞬间冲上了慕容冲的头顶。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她仍在梦中咒骂他。
“文玉?”他声音沙哑地试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苻文玉没有回应,仿佛沉浸在那个他不了解的却能让她发笑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就在慕容冲因她那声不合时宜的轻笑而心头火起,眸光渐沉时,她微微动了动唇,几句模糊却带着罕见柔和的梦话,如同被阳光晒暖的溪水,轻轻流淌出来:
“线攥紧了……” 声音比平日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关切,像是在耐心教导,又带着点不容有失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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