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陷入了死寂,只有几个臣子压抑的喘息声。
断头台上的血腥气,仿佛已穿透时空,萦绕在众人鼻尖。
王安石扶须的手臂微微颤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惧。
他毕生追求富国强兵之术,青苗法在他眼中是解救民生的良策,
何曾想过,在另一个时空,会酿成君死国乱的滔天巨祸……
那光幕中民众的狂欢,如同魔音灌入众人耳中。
一旁赵祯额头也已渗出冷汗,脸色苍白。
方才那铡刀落下的瞬间,他几乎感同身受,一股寒意从脊椎冒起。
若非左右两个小太监暗中搀扶,他这位大宋天子恐怕真要在殿前失仪。
君权神授的固有观念,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周仪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手臂再挥,那面光幕顿时如水波般消散,化为了虚无。
殿内众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但再看向周仪时,眼神已彻底变了。
先前或许还有人对他的身份疑惑,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敬畏。
这种敬畏,甚至超越了他们对天子赵祯的敬畏,皇帝执掌凡尘权柄,而这位,却已是仙人!
赵祯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声音带着颤抖:
“一个民间借贷,竟……竟能灭亡一个泱泱大国?小小几枚钱币,居然有如此恐怖之威……”
周仪淡然一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陛下,法兰西的民众也曾是路易十六的忠诚子民,可当自己的生计被剥夺,钱包日益干瘪之时,
所谓的忠君爱国,便也成了几句口号罢了。”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刺耳,若是平日,必有御史跳出来斥其大不敬。
但此刻,殿内一片沉默。
方才光幕中血淋淋的现实,比任何圣贤书上的道理都更有说服力,
周仪所言,非虚!
赵祯沉默了许久,目光复杂地看向周仪:“那……依先生之见,朕这青苗法之事……”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王安石,紧张地望向周仪,等待着他的“判决”。
然而,周仪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青苗法之事,具体施不施行,又如何施行,那是陛下与诸位相公需要权衡的国事。
周某方外之人,只是机缘巧合,走过的地方多一些,见识过一些成败兴亡的案例,今日在此提出些许粗浅之见,供各位参考罢了。”
听到这话,王安石心口顿时猛地一松。
他最怕的就是这神“周先生”直接出口否定新法。
只要周仪不强行阻挠,那么凭借陛下对变法的迫切需求,青苗法推行天下,依然势在必行!
果然,赵祯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内心挣扎后,终于是长长叹出一口气。
“先生所示,震聋发聩,朕心骇然。
然……现今朝廷财政困窘,边患频仍,国库空虚已到了危及社稷的地步。
青苗法,仍是解此燃眉之急的唯一选择。”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凌厉:“但,今日得先生以神迹示警,朕与诸卿皆已知晓此等变法若监管不力,将遗祸无穷!
自即日起,青苗法推行过程中,必须给朕严防死守!
着中书省、三司、御史台即刻会同拟定详尽监察章程,派遣得力干员分赴各路,严查强摊硬派、盘剥百姓之举!
若有官员胆敢借新法之名行害民之实,无论品阶,严惩不贷!
决不可让那法兰西的悲剧,有一丝一毫出现在我大宋!”
“臣等遵旨!”以王安石为首的众臣齐齐躬身领命,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郑重。
周仪展示的“前车之鉴”,像一把利剑悬在了所有人头顶。
待赵祯吩咐完毕,周仪这才再次拱手:
“此间事既了,却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苏家这兄弟二人?”
“这……”
话题突然转到苏轼苏辙身上,殿内气氛顿时又有些微妙起来。
赵祯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家兄弟,试探道:
“朕闻……苏杭之地,乃东南形胜,富庶繁华,最是能磨砺人才。
朕看……就让你兄弟二人,先去扬、杭两地担任通判,历练一番,如何?”
他说这话面朝着苏轼,目光却不时瞥向周仪,明显也在询问他的意思。
苏辙闻言,脸上又有些不服:“陛下!我兄弟二人方才所言,句句为国为民,并未……”
“你闭嘴!”
苏轼急忙一把将他拽住,用力按下他的头,叩首道:“臣谢过陛下隆恩!定当竭尽全力,治理地方,以报君恩!”
赵祯见周仪面色如常,并无不悦之色,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不再理会苏辙那点小情绪,转而面露出热切:“先生……上次福宁殿一别,仓促之间,朕心中尚有无数疑惑,未能向先生请教。
不知先生今日……可否赏光,朕在御花园设下薄宴,以谢先生今日点拨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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