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的号子声落时,船头已挨着岸边的青石板。“靠岸咯——”粗亮的嗓音撞在码头上的石墩子上,弹回来时带了些烟火气。夏棠猛地从江若肩上直起身,揉着眼睛往窗外瞅,刚才眯着的眼还泛着水汽:“到啦?我好像闻着糖葫芦味了!”
江若笑着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辫梢,“刚醒就馋。”说着拎起帆布包,先踩上跳板。林舟把画板背好,伸手扶了一把差点踩空的夏棠,她踉跄着站稳,却直往码头边的小摊瞅——果然有个扎着蓝布巾的老妇人蹲在竹筐旁,筐里插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糖衣在夕阳下亮得晃眼。
三人刚把东西搬上岸,就见个戴草帽的中年汉子凑过来,“几位是去城里?马车就在那边,刚够再坐仨人。”他指的是辆停在老槐树底下的马车,车厢铺着粗布垫,两匹棕马正甩着尾巴啃路边的草。江若看了眼林舟手里的路线图,陈奶奶标着的“上岸乘马车”正是这里,便点头应了。
马车比驴车稳当些,车轱辘碾过铺着碎石的路,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夏棠攥着刚买的糖葫芦,咬得糖衣“咔嚓”响,含糊不清地说:“这路比咱那儿平多啦。”江若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路边的房子渐渐密起来,墙头上爬着三角梅,红得泼泼洒洒,有穿蓝布褂子的妇人端着木盆出来倒水,见了马车还笑着点了点头。
林舟没看风景,他摸出木盒里那张画着樱花酥的纸,借着从车帘缝漏进来的光看。方才在船上急着画,酥饼的碎边描得有点糙,他用指尖蹭了蹭纸面,忽然听见车外传来“叮铃叮铃”的响声——是辆自行车从旁边骑过,车后座绑着个竹篮,篮子里晃着束野雏菊,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美术馆快到了。”赶车的汉子忽然开口,往前方指了指。林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远处立着座白墙灰瓦的房子,门口栽着两排梧桐,叶子被夕阳染成橘色。马车在美术馆斜对面的巷口停下,汉子收了钱,又指了指巷里:“往里走第三家就是客栈,陈老太跟我说过,给你们留了两间房。”
巷子里铺着青石板,踩上去“哒哒”响。夏棠走在前头,忽然停住脚,指着墙根下的花笑:“是凤仙花!跟安诺种的一样!”江若也凑过去看,墙根下摆着个破瓦盆,盆里的凤仙花粉红相间,开得正热闹。林舟忽然想起安诺总蹲在院里的凤仙花旁,用花瓣染指甲,染得指尖红红的,还举着给陈野看,说“像沾了胭脂”。
客栈的门是旧木门,挂着块“晚香居”的木牌。推开门时,门轴“吱呀”一声响,院里的老井旁坐着个梳髻的老太太,正摘着豆角,见他们进来,抬起头笑:“是陈老太的娃吧?快进来,房早收拾好咧。”她领着三人上了二楼,把钥匙递给江若,“东头两间,窗朝院里,亮堂。”
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桌上摆着粗瓷碗,墙角的竹篮里放着两个新摘的梨。夏棠把帆布包往床沿一放,就跑到窗边扒着看——院里的老井旁,老太太还在摘豆角,井绳垂在水面上,映出圈碎光。“比船上凉快多啦。”她回头朝江若笑,辫梢上还沾着片方才路过时蹭到的梧桐叶。
林舟把画板靠在墙角,打开木盒,把那张画纸又抚平了些。江若倒了碗水递给他,“明日再去美术馆?”他接过碗点头,指尖碰到碗沿的凉意,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摸出个油纸包——是出门时顾盼塞的桂花糕,说“路上饿了垫垫”。他把油纸包打开,推到夏棠面前:“刚吃了糖葫芦,垫垫别饿着。”
夏棠捏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眼睛弯成月牙:“顾婶子做的比镇上铺子卖的甜。”江若也拿了块,忽然往窗外指:“你看那是不是陈奶奶说的那家面铺?”林舟凑到窗边看,巷口斜对面果然有个挂着“张记面”木牌的铺子,烟囱里正冒着白汽,隐约能闻见葱花味。
“去吃碗面吧?”江若提议。夏棠立刻点头,嚼着桂花糕含糊应着:“要加荷包蛋!”三人锁了门下楼,老太太见他们要出去,笑着叮嘱:“晚了巷里黑,带着这灯笼。”说着从门后递过个竹骨灯笼,灯面上糊着层薄纸,画着朵简单的梅花。
巷里的灯陆续亮了,昏黄的光落在青石板上,投下长长短短的影。有卖糖人的担子从对面走过,“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脆生生的;还有谁家的孩子在院里唱童谣,声音奶声奶气的。夏棠拎着灯笼走在前头,灯笼晃啊晃,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沾着梧桐叶的辫梢在风里轻轻摆。
林舟走在后面,手里攥着木盒的边角。方才在客栈院里看见凤仙花时,心里忽然空了下,好像少了点什么——如今听着巷里的童谣,闻着面铺飘来的葱花味,倒又踏实了。他抬头看了眼前头的江若和夏棠,夏棠正举着灯笼照墙根的猫,猫“喵”地叫了声跑开,她咯咯地笑,笑声混着灯笼晃出的光,落在青石板上,软乎乎的。
面铺里摆着四张木桌,有个穿短褂的汉子正坐在角落吃面,呼噜呼噜响。掌柜的是个胖老头,见他们进来,笑着问:“三位吃啥?阳春面还是牛肉面?”夏棠立刻说:“阳春面!加两个荷包蛋!”江若补充道:“三碗阳春面,都加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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