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知青点宿舍门口,昏黄的煤油灯光从窗户透出,里面传来同伴们的说笑声。两人在门槛前停下脚步,一种无形的界限横亘在静谧的夜色与屋内的喧闹之间。
“那你早点休息。”秦建国先开了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你也是,”沈念秋点点头,怀里紧抱着那本承载着心意与知识的笔记本,“明天……明天我去找你,有些炮制的手法,我还想再问问清楚。” “好。”秦建国应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才转身朝男知青宿舍走去。
沈念秋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融入夜色,这才掀开帘子走进宿舍。屋内的说笑声在她进来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泛着红晕的脸颊和怀中的新笔记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有同屋的李晓慧,冲她眨了眨眼,嘴角带着揶揄的笑。沈念秋微窘,快步走到自己的床铺边,小心地将笔记本收进枕边的木箱里。
那一夜,沈念秋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细微的虫鸣,久久未能入睡。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份礼物的沉甸感,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兔肉汤的鲜香和那人身上淡淡的皂角与草药混合的气息。笔记本就在枕下,她甚至能想象出上面墨迹未干的清秀字迹——“透骨驱寒膏”。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
而另一边的秦建国,躺在通铺上,听着身旁同伴此起彼伏的鼾声,同样睁着眼睛。女孩低头记录时专注的侧脸,鼻尖沁出的细小汗珠,尝试省略姓氏称呼他时那轻柔又清晰的声音,还有她抱着笔记本时那珍而重之的模样……像无声的电影画面,一帧帧掠过。他翻了个身,面对土墙,嘴角却在黑暗中几不可查地微微上扬。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和往常一样,又似乎完全不同。
沈念秋寻找一切机会向秦建国请教医术上的问题。有时是在劳动休息的田埂边,有时是在收工后的灶膛前。秦建国话依旧不多,但解答起来却毫不吝啬,甚至偶尔会主动指出她之前记录时理解有偏差的地方。
那本笔记本上的字迹越来越多,除了那张膏药方子,又陆续添了不少辨草药、治常见病的实用土方。沈念秋的悟性和勤奋显然也让秦建国感到惊讶和欣慰,他看她的眼神里,除了最初的关切,渐渐多了几分欣赏和认同。
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默契,像春日里悄然生长的藤蔓,细密地缠绕。一个眼神,一个短暂的停留,一次心照不宣的同行,都能在彼此心湖里投下石子,漾开涟漪。这细微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周遭的眼睛。张大姐笑得更加了然,时常在打饭时给沈念秋多舀半勺菜;李晓慧则时不时打趣两句,惹得沈念秋脸红耳赤地去捂她的嘴;连一向严肃的知青队长,看到他们凑在一起讨论“工作”,也只是摇摇头走开。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山野披上浓绿。这天下午,队里安排部分知青去后山给玉米地锄草。活计干到一半,天色陡然暗了下来,乌云压顶,山风裹挟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要下大雨了!赶紧收工!”队长扯着嗓子喊道。
众人慌忙收拾农具,往山下赶。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瞬间就连成雨幕,山路变得泥泞湿滑。
沈念秋戴着斗笠,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人群。雨势太大,视线模糊,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好旁边伸过来一只结实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
是秦建国。他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路滑,跟紧我。”他的声音穿透雨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他自然地走在她外侧,替她挡去些许风雨,步伐刻意放慢,与她保持一致。沈念秋的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分不清是因为方才的惊吓,还是因为身边这个人。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流成水线,她却觉得脸颊发烫。
突然,走在前面的一个女知青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滑倒在地,抱着脚踝痛苦地呻吟起来。
人群停了下来。队长上前查看:“咋了?” “扭……扭到脚了,好疼!”女知青疼得眼泪直流。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得赶紧把人弄回去!”队长皱着眉,看了看泥泞的山路,又看了看疼得无法站立的同伴,一脸为难。
“我来背她。”秦建国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他蹲下身,示意旁人将受伤的女知青扶到他背上。
“建国,这路太滑了,你一个人背着重……”队长有些犹豫。 “没事,我常走山路,稳当。”秦建国打断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稳稳地将人背起,“念秋,你在旁边帮着照看一下。”
沈念秋立刻点头,紧紧跟在秦建国身侧,小心地替他留意着脚下的路,时不时伸手拂开挡路的湿滑树枝。
秦建国背着人,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但陡峭湿滑的下坡路依然充满了危险。有几次他脚下打滑,身体踉跄,都硬生生凭借腰腿力量稳住了。沈念秋的心一次次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他,指尖碰到他湿透后紧贴在背脊上的衣衫,感受到其下紧绷的肌肉和传递过来的惊人热力,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只剩下满心的担忧与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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