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在高度警惕中,又度过了大半个月。残冬的最后一丝酷寒,终于在日渐温暖的阳光下败下阵来。积雪彻底消融,露出饱含水分的黑土地,河面的冰层变薄、开裂,最终在一场春雨后,轰然瓦解,带着碎冰奔流而下。春天的气息真正扑面而来,带来了生机,也带来了更严峻的考验——春荒的顶峰,到了。
仓库里的存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尽管每日的配给依旧严格,但人们脸上的菜色还是深了几分。野菜刚冒出头,就被小心翼翼地采回,混合着越来越稀的粥或鱼汤,成为维系生命的关键。陷阱的收获变得不稳定,似乎动物们也感受到了生存的压力,变得更加机警。那晚试图入侵的流民虽然再未出现,但无形的压力始终萦绕在村庄上空,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秦建国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不仅要统筹春耕,还要时刻提防外部的威胁,更要安抚内部可能出现的焦躁情绪。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默,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像鹰隼一样扫视着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和远方的地平线。
那本《农田水利基础知识》几乎被他翻烂了。在反复勘测和计算后,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利用村边小河水位上涨的时机,在河道一处略微收窄、有自然落差的地方,建造一个简易的拦水坝和引水渠,将河水引入地势较高的那片旱田。
“光靠挑水浇地,累死人也浇不了几亩。”在村民大会上,秦建国摊开用木炭画在木板上的草图,声音沙哑却坚定,“有了这条水渠,至少能保证五十亩地旱涝保收!这是咱们今年秋天能不能吃饱饭的关键!”
这个计划超出了大多数村民的经验范畴,引来一片窃窃私语。
“建国,这能成吗?咱们谁也没弄过啊?”一位老农担忧地问。
“万一发大水,坝冲垮了咋办?”
“这得费多少工啊?大家现在都没什么力气……”
质疑声此起彼伏。村支书吧嗒着烟袋,没有表态,目光落在秦建国身上。
秦建国没有急躁,他指着草图,一点一点解释:“坝不用多高,主要是抬水位,用石头和木桩垒实在就行。水渠沿着这边缓坡挖,我测算过,坡度够,水自己能流过去。工程量是不小,但咱们可以分段干,一天干一点。现在多流汗,秋天才能多收粮!不然,光靠天吃饭,咱们熬不过明年!”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沈念秋身上。沈念秋站起身,声音清晰而平静:“建国哥的计划,我看了。书上说的有道理,河边那几个老村子,早年也有类似的水利。这是救命的工程。咱们妇女队,别的干不了,帮忙搬运小石块、送水送饭、清理渠沟,没问题。”
虎子也猛地站起来:“建国哥,我带年轻人干最重的活儿!挖渠垒坝,我们有的是力气!”
根生晃着还有些不便的胳膊:“算我一个!守夜都能守住,挖条水渠怕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生存的压力,和对秦建国日渐深厚的信任,最终压倒了疑虑。村支书磕磕烟袋,一锤定音:“那就干!老天爷不赏饭,咱们就自己想办法!”
第二天,秦建国就带着全村能动用的劳动力,投入到了这项庞大的工程中。男人们负责开凿渠基、搬运大石、打桩垒坝;妇女和半大孩子则负责清理土石、运送材料。没有现代工具,只有铁锹、镐头、扁担和箩筐,以及一双双布满老茧的手。
工地成了村庄新的焦点。号子声、敲击声、流水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与天争食的悲壮乐章。人们虽然饥饿疲惫,但眼神里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秦建国身先士卒,哪里最累最危险,他就出现在哪里。虎子、根生等年轻人更是拼了命,手掌磨出了血泡,肩膀压得红肿,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
沈念秋带着妇女们,不仅做好了后勤,还在工地上搭起了简易棚子,用收集来的草药熬制提神解乏的茶汤。她细心地发现,秦建国的鞋子已经磨破了底,便连夜用收集来的旧布和麻绳,为他赶制了一双厚实的布鞋。当她把鞋子默默放在秦建国脚边时,秦建国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坚韧、却难掩憔悴的姑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谢谢。”他低声道,千言万语都融在这两个字里。
水渠工程进展缓慢,但每一天都有新的变化。深深的渠沟一寸寸向前延伸,拦水坝的基石也稳稳地沉入河底。然而,就在工程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再次降临。
这天下午,虎子带着两个青年在村子更远一些的山坡上设置警戒陷阱,意外发现了一行陌生的脚印,数量不少,而且方向明确,正朝着村庄而来。他立刻飞奔回村报信。
“至少有十几个人,看脚印很杂乱,不像猎户,走得也不快,但方向没错!”虎子气喘吁吁地汇报。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村支书立刻敲响了紧急集合的钟声。所有青壮年迅速拿起能找到的任何“武器”——铁锹、镐头、柴刀、顶门杠,甚至还有磨尖的竹矛,聚集到村口。妇女和老人则被安排躲进家中,紧闭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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