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外松内紧的氛围中悄然流逝。山里的秋意越来越浓,树叶由绿转黄,再纷纷扬扬地落下,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色彩斑斓的地毯。狩猎队的收获时好时坏,但凭借着之前的储备和秦建国更加精密的安排,靠山屯的粮荒暂时得到了缓解,村民们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然而,秦建国心头那根弦却越绷越紧。那个逃跑的流匪像幽灵一样,不时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加大了侦查范围,甚至几次冒险深入到以往很少踏足的边缘区域,但除了发现一些早已废弃的临时窝棚和零星的人类活动痕迹(大多是更早时候留下的),并未找到那个流匪或其同伙的新线索。
大山似乎真的将那场冲突吞噬了,只留下靠山屯内部悄然发生的变化。
直到一场秋雨过后。
那场雨下了整整两天,淅淅沥沥,将山路变得泥泞不堪,也冲淡了山林间许多气味和痕迹。雨停后,秦建国照例带着一队人,沿着一条平时少有人走的山脊线巡逻,这条线路可以俯瞰很大一片山谷和通往屯子的几条小路。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叶的湿润气息。柱子眼尖,在一处被雨水冲刷过的斜坡下,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反光。
“建国哥,你看那边!”
秦建国心中一凛,示意众人警戒,自己小心地滑下斜坡。那反光来自半掩在泥泞里的一个金属物件——一个黄铜制成的子弹壳。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将其挑起,放在掌心。
弹壳还很新,底火处有明显的击发痕迹,上面沾着的泥水尚未完全干透。这不是他们使用的制式子弹,更像是某种老式步枪的弹壳。
“是新的,就这一两天留下的。”秦建国声音低沉,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他仔细检查周围,又在几步外发现了一处被刻意用树叶和泥土掩盖的篝火灰烬,灰烬很薄,燃烧时间不长,而且处理得相当仓促和专业,若非雨水冲刷掉部分伪装,极难发现。
“有人在这里停留过,时间不长,很警惕。”大牛蹲下身,摸了摸灰烬,又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脚印很杂乱,被雨水破坏严重,但依稀能分辨出不止一个人,而且其中一人的步伐跨度很大,似乎腿脚有些不便利。
“是那个瘸子?”柱子压低声音问道。
秦建国没有回答,他只是站起身,目光投向山谷下方,那里林木幽深,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对方在这里设立观察点,目的不言而喻——他们在窥视靠山屯。
“他们摸过来了,人不多,但很狡猾。”秦建国最终开口,声音冷得像脚下的泥水,“清理掉痕迹,我们回去。”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冰冷沉着。
回到屯子,秦建国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老队长和张老歪。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看来,那根刺开始化脓了。”老队长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们不敢明着来,是在摸我们的底,找我们的弱点。”
“必须把他们揪出来,不能让他们在暗处盯着。”张老歪磕了磕烟袋锅,语气斩钉截铁。
秦建国点了点头:“他们人应该不多,否则不会这么藏头露尾。而且选择那条路线观察,说明他们对这片山还不够熟悉,可能在寻找更容易突破的方向。”
“你想怎么做?”老队长看向秦建国,目光中带着考校。
秦建国早已有了腹案,他走到那张粗糙的手绘地图前——这是他和张老歪根据老一辈的记忆以及多次探查共同绘制的。
“他们既然喜欢躲着看,那我们就给他们看点‘好’的。”秦建国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这里,东边的哑巴谷,地势相对平缓,林子也密,容易隐蔽接近,是他们最可能选择试探性潜入的方向。我们就在这里,给他们搭个台子。”
一个引蛇出洞,请君入瓮的计划,在秦建国清晰冷静的叙述中逐渐成型。他不再是那个仅凭血勇和经验的年轻猎手,而是开始运用策略和地形,主动布局。
第二天,一队由大牛带领的“狩猎队”大张旗鼓地进入了哑巴谷区域,他们故意制造声响,显得漫不经心,甚至在预设地点留下了一些“不小心”遗落的、用布袋装着的、掺了麸皮的杂粮饼。而在他们离开后,秦建国亲自带着柱子等几个最精锐的好手,以及持着那支步枪的张老歪,悄无声息地潜入哑巴谷两侧的制高点和密林中,像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上钩。
等待是漫长的,山林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潮湿的空气和冰冷的岩石考验着每个人的意志和耐力。
秦建国伏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身体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眼睛透过枝叶的缝隙,紧紧盯着下方那片看似平静的谷地。他的心跳平稳,呼吸悠长,脑海中不断推演着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措施。那份因自责而转化来的冷酷,此刻成了他保持绝对冷静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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