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沈念秋的事似乎被搁置了。县革委会那帮人如同被风雪阻隔在山外,再没有踏足靠山屯。屯里的生活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春耕、夏耘,日子在民兵操练和田间劳作的交替中悄然流逝。
但秦建国心里清楚,这平静只是假象。那日的对峙,如同在薄冰上狠狠跺了一脚,裂痕已然产生,危机只是被延迟,并未消失。瘦高个离去时那怨毒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革委会的权力盘根错节,他们这次退去,或许是暂时理亏,或许是另有所图,但绝不会善罢甘休。靠山屯和沈念秋,就像暴露在狼群视野里的猎物,随时可能被再次扑咬。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赵卫国和区小队是依靠,但他们的层级,显然不足以完全震慑县里那帮手握“审查”大权的人。必须找一个更大、更稳固的靠山,一个能影响到革委会,甚至能在县里说得上话的力量。
这个念头,在秦建国心里盘旋了无数个日夜。他像一头沉默的孤狼,在暗处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机会,在一次偶然的交谈中,露出了微光。
那是一个夏末的傍晚,赵卫国照例来屯里检查民兵训练。结束后,两人坐在老槐树下歇凉,就着咸菜疙瘩啃窝头。
“老赵,”秦建国状似无意地提起,“前阵子县里那帮人,后来没再找你们区小队麻烦吧?”
赵卫国哼了一声,灌了口凉水:“他们?雷声大,雨点小。那次之后,上面好像有人过问了一句,他们也就缩回去了。不过,这帮孙子,记仇。”他压低声音,“我听说,那个带头的瘦高个,叫王奎,是县革委会李副主任的小舅子,仗着姐夫的势,横行霸道惯了。这次在咱这吃了瘪,怕是憋着坏呢。”
李副主任……秦建国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是条线索,但也意味着对手更难缠。
“总不能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秦建国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声音沉稳,“咱们保家卫国,也得有个能说理、能主持公道的地方。”
赵卫国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探究:“建国,你有啥想法?”
秦建国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老赵,你当年在正规部队待过,认识的人多。咱们这附近,有没有……级别更高,说话更硬气,而且……作风正派的部队首长?”
赵卫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秦建国的意图。他沉吟片刻,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更高层……有倒是有。往北,山里,驻扎着咱们野战军的一个师部。师长姓李,叫李战鹰,是老革命,打过不少硬仗,脾气硬,作风更硬,最见不得搞歪风邪气、欺负老百姓那一套。听说,连地区革委会的那几位,见了他都发憷。”
李战鹰……师级首长!秦建国的心猛地一跳。这正是他想要寻找的“靠山”!级别足够高,作风正派,而且从赵卫国的描述看,这位李师长对地方上那套可能并不买账。
“这位李师长……咱们能接触上吗?”秦建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赵卫国摇摇头:“难。师部戒备森严,等闲人根本靠不近。而且,咱们凭啥去见人家?就为一个可能的‘举报’?师首长日理万机,未必会管这种地方上的纠纷。”他顿了顿,看着秦建国,“除非……能有足够分量的理由,或者,立下能让首长注意到咱们的功劳。”
功劳……理由……秦建国陷入了沉思。空口白牙去求助,确实不现实。他需要一张“投名状”,一个能让那位李师长不得不重视,甚至主动介入的理由。
接下来的日子,秦建国更加沉默寡言。他一边组织民兵加强训练,提高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确保屯子的自保力量;另一边,他开始有意识地通过各种渠道,零散地收集信息。他通过赵卫国,了解部队的动向和需求;他让张老歪利用外出赶集、走亲戚的机会,打听县里革委会的动向,尤其是关于王奎和李副主任的消息;他甚至暗中留意沈念秋偶尔提及的、关于她父亲那位在学术界有清名的老朋友的信息碎片,思考着这其中是否能有借力的地方。
他像一位耐心的猎手,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等待着一个关键的契机。
契机,终于在秋意渐浓时出现了。
赵卫国带来一个消息:师部近期准备组织一次小规模的实战拉练,检验部队在复杂山地条件下的作战能力。拉练区域,恰好覆盖了靠山屯附近的一片原始山林。
“拉练需要熟悉当地地形、气候的向导。”赵卫国看着秦建国,“我跟上面推荐了咱们屯的民兵,特别是你。这是个机会,建国。”
秦建国眼中精光一闪。机会来了!这不仅是展示靠山屯民兵能力的机会,更是近距离接触师部,甚至可能见到那位李师长的绝佳途径!
他立刻行动起来,精心挑选了几名最机敏、最熟悉山林的民兵,包括那个当初吹哨的年轻民兵二嘎子,组成了向导小组。他亲自带着他们,反复勘察拉练区域,将每一条沟壑、每一片密林、每一处可能的水源和危险地带都烂熟于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