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走那三个流匪后的几天,靠山屯表面恢复了平静,但内里的弦却绷得更紧了。巡山的队伍增加了频次,了望哨白天黑夜都有人盯着,屯子里走动的人们,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警惕,手边也总不离那些简易却趁手的“武器”。
秦建国心里清楚,那次的警告能起多大作用,很难说。饿红了眼的人,不会轻易被几句狠话吓退,他们更像是在试探靠山屯的虚实。而屯子里最大的软肋,就是防御性武器的匮乏,尤其是远程火力。
队部的炕桌上,摆着屯子里所有的“家底”:三杆老旧的猎枪,保养得还算不错,但使用的黑火药和铁砂子制作麻烦,威力也有限,主要起威慑作用;最精良的,是那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这是当年民兵集训时配发下来的,算是屯里的“镇宅之宝”,但配套的子弹,黄澄澄的,只剩下区区二十七发,用一个旧木匣子装着,平日里由老支书亲自保管,非紧急情况绝不能动用。
“二十七发……”秦建国手指轻轻敲着木匣,眉头紧锁,“真要是有大股流匪硬冲,这点子弹,听个响就没了。” 上次支援北坡,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把猎枪和五六半都带上了,虽然没开火,但也暴露了屯子里火力不足的窘境。
老支书“吧嗒”了一口旱烟,烟雾缓缓吐出:“建国啊,这子弹,是硬通货,也是命根子。往年还能通过民兵系统申请补充一点,可这几年……你也知道,各处都紧巴巴的。”
“光靠等和省,不是办法。”秦建国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们必须主动想办法。我寻思着,能不能去县里,或者直接找附近的兵团、部队想想办法?哪怕能弄到几十发子弹,咱们心里也踏实不少。”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桓已久了。作为最早一批扎根农村的知青,秦建国不仅把户口落在了靠山屯,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他的理想,不仅仅是个人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更是要带领靠山屯的父老乡亲,在这艰难的年月里,闯出一条生路,过上更好的日子。修渠引水,发展山货,是他实现理想的具体步骤;而保卫家园,抵御外侮,则是实现这一切的前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屯子因为几发子弹而陷入险境。
“去兵团或者部队?” 赵卫红眼睛一亮,“这路子或许能行!我听说北面几十里外就有一个建设兵团的分部,他们肯定不缺弹药。”
沈念秋推了推眼镜,比较谨慎:“这条路子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困难不小。我们以什么名义去要?他们凭什么给我们?这需要非常充分的理由和……或许,需要一些能打动他们的东西,不仅仅是诉苦。”
石头沉默地听着,忽然开口:“他们……也需要东西。” 他话不多,但总能抓住关键。兵团、部队也不是凭空变出物资的,他们同样需要生活,需要发展。
秦建国赞许地看了石头一眼:“石头说得对。我们不能空着手去。靠山屯有什么?有山!有山里产的东西!老支书,三爷,咱们这大山里,除了那些准备规模采集的山货,有没有什么特别稀罕,或者对部队、兵团有用的东西?哪怕是些他们不方便大量获取的?”
老支书和三爷对视一眼,陷入了沉思。烟袋锅子里的火光明明灭灭。
半晌,三爷磕了磕烟袋锅,哑着嗓子说:“山里宝贝是有……往些年,老林子深处,偶尔能碰到野蜂巢,那蜂蛹,可是高蛋白的好东西,数量极少,难找。还有,一些特定的崖壁上,长着几种特殊的草药,止血、消炎有奇效,部队上或许用得上。就是采摘太危险……”
沈念秋立刻接话:“草药我可以辨认!如果能找到,我可以确保采摘的药材品类正确,效用明确。” 他的专业知识此刻找到了用武之地。
秦建国心中渐渐有了计较。“好!那我们双管齐下。一方面,组织精干小队,由三爷带队,念秋做顾问,进一次老林子,目标就是寻找这些稀罕的蜂巢和特定草药,不用多,但要精,要能体现我们的诚意和价值。另一方面,我准备一下,等东西有了眉目,就去一趟兵团分部试试看。”
这个计划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风险固然有,但为了屯子的安全,必须一试。
就在秦建国筹划着如何为屯子“搞弹药”的同时,上次击退流匪的事件,也在屯民们中间持续发酵。正如秦建国所料,那次短兵相接,虽然没有造成伤亡,但其带来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深远。
茶余饭后,屯民们议论起那晚的事情,语气中少了些恐惧,多了几分同仇敌忾。
“多亏了建国安排得当,三爷他们发现得早!”
“那些杀才,真是饿疯了,连种子都敢抢!”
“听说前年王老五家那事没?就是一开始心软,结果……唉!”
“这回不一样,咱有准备!让他们知道知道,靠山屯不是好惹的!”
一种微妙而坚实的变化在屯子里蔓延。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法律边缘模糊的年代,尤其是在这偏远的山屯,生存是第一法则。某种程度上,那些流匪的袭击,无形中充当了一个残酷的“粘合剂”和“试金石”。它让所有屯民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一旦屯子被攻破,粮食被抢,甚至有人伤亡,那么覆巢之下无完卵,所有人都将陷入悲惨境地。反之,只有大家紧紧团结在一起,听从秦建国、老支书等人的指挥,才能形成足够的力量,守护住共同的家园和微薄的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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