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蚕种的喜悦,如同在靠山屯干燥的秋日里投入了一颗饱含水分的种子,迅速在屯子里生根发芽,带来了蓬勃的生机与紧迫感。秦建国、沈念秋和虎子带着那包珍贵的蚕种和姜老爷子口授的“秘籍”回到屯里,连家都没顾上回,就直接敲响了老支书赵大山家的门。煤油灯下,当那用蓝布包裹的蚕种被小心翼翼地展开在炕桌上时,赵大山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过那些灰褐色的小颗粒,眼中闪动着久违的光彩。
“好,好啊!姜老哥……他还健在,还肯把这手艺传出来,是咱们靠山屯的造化!”老支书的声音有些哽咽,吧嗒了两口旱烟,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建国,念秋,这事不能耽搁,得立刻行动起来!”
第二天,社员大会在打谷场上召开。深秋的朝阳带着暖意,却已驱不散清晨的寒凉。秦建国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寻找蚕种的经过和下一步的打算,沈念秋则拿着她密密麻麻记录的小本子,向社员们讲解了柞蚕放养的基本知识和接下来的准备工作。当听到这小小的蚕卵来年可能换来实实在在的收益时,人群骚动起来,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充满了期待与干劲。
“安静,安静!”赵大山敲了敲烟袋锅,声音洪亮,“蚕种是找到了,可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咋把蚕宝宝伺候好,咋让它们乖乖吐丝结茧,学问大着呢!眼下,蜂要越冬,蚕要备地,哪一样都轻慢不得!咱们靠山屯的爷们娘们,有没有信心把这副业搞起来?”
“有!”震天的回应在打谷场上空回荡,惊起了不远处杨树上歇脚的几只麻雀。
靠山屯这架精密的机器,立刻围绕着“保蜂”和“育蚕”两大核心,高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天都充实而紧迫。
蜂场那边,由猛子牵头,赵卫红和几个副业队的骨干全力配合,严格按照沈念秋反复推敲后确定的方案,开始了一场与日渐寒冷的天气赛跑的“蜂箱保暖工程”。后山崖壁下那片背风的空地最终被选定为越冬场。猛子带着男劳力们清理碎石,平整土地,用夯土和石块结结实实地垒砌了一道半人高的防风墙。赵卫红则领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按照沈念秋画的图样,用新收的、干燥的稻草和攒下的旧棉絮,编织、缝制保温草帘和棉罩。
“这草帘得编密实点!缝隙大了透风,蜜蜂可受不了冻!”赵卫红的声音在蜂场越冬基地上空响亮地回荡着,她手里飞快地编着草帘,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个人手中的活计。一个年轻媳妇编得稍微稀疏了些,立刻被她指出返工,毫不留情。那媳妇撇撇嘴,却也没敢吭声,老老实实地拆了重编。赵卫红的泼辣和认真,在这种时候成了保证质量的利器。
猛子在一旁闷头用木槌夯实防风墙的土层,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滴落在新翻的泥土里。他听着自己媳妇儿在那头“发号施令”,非但不觉得被抢了风头,黝黑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点自豪的憨笑,手下敲打的力道更足了。休息间隙,他默默把自己带的水罐递到赵卫红手边,瓮声瓮气地说:“喝口水,歇会儿。”赵卫红正口干舌燥,接过来仰头灌了几大口,用袖子一抹嘴,又把水罐塞回他手里,动作干脆利落,眼神交汇时,却比平日多了些柔软。他们的感情,就在这共同劳作的汗水中,在看似粗粝实则关切的互动里,如同夯土墙一般,一层层被夯实。
与此同时,柞蚕的准备工作也紧锣密鼓地展开了。那包珍贵的蚕种被沈念秋用更干净柔软的细棉布重新包裹,小心地安置在知青点她那间小屋特意清理出来的阴凉、干燥、避光的木箱里。她几乎每天早晚都要查看几次,记录室内温度湿度的细微变化,生怕有半点闪失。那谨慎小心的样子,仿佛守护着世间最脆弱的珍宝。
选择放养柞蚕的柞树林是关键的第一步。根据姜老爷子的指点,需要选择树龄在三到五年、生长健壮、通风透光好的阳坡柞树林。虎子在这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他带着秦建国和沈念秋,花了几天时间,几乎踏遍了靠山屯周边所有符合条件的柞树林。
“念秋姐,秦大哥,你们看这片!”虎子兴奋地指着一片位于屯子东南方向的山坡。坡上的柞树不高不矮,枝桠舒展,虽然秋色已深,叶片大多转为黄褐色,但依然能看出其长势旺盛,林间疏密得当,阳光能很好地照射下来。“这坡向阳,冬天积雪化得快,开春地气暖得也早。林子不算密,通风好,不容易积湿气生病虫害。姜大爷说的条件,这片林子最符合!”
秦建国和沈念秋仔细查看了地势、树种和周围环境,都赞同地点头。沈念秋在本子上飞快地标记下位置,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太好了!虎子,你这眼力真准!这片林子确实理想。”
林地选定后,清理工作随即展开。这活儿不轻松,要清除林下过多的杂草和低矮灌木,既为将来放蚕腾出空间,也能减少害虫藏匿之所;还要修补可能存在的野兽路径,搭建几个简易的、供看护人临时休息和存放工具的窝棚。这些活计,屯里的男劳力是主力,但不少妇女也主动加入,挥舞着镰刀锄头,干得热火朝天。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小小的蚕种,承载的是来年或许能见到现钱的希望,是改善生活的实实在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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