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获那头凶猛孤猪的兴奋感,如同那晚弥漫全屯的肉香,浓郁而持久,但并未让靠山屯的人们沉溺太久。夏日的山林慷慨而忙碌,短暂的庆祝过后,更繁重、也更关乎未来生存的任务,便压上了每个人的肩头。老话说得好,“夏忙秋攒,冬才不慌”,现在正是为漫长寒冬积攒“嚼咕”的黄金时节。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屯中心的打谷场上,秦建国和老支书已经站在那里,身边围拢着屯里的壮劳力,包括经历了昨日洗礼、眼神已然不同的知青们。
“昨儿个的收获,开了个好张!”秦建国声音洪亮,扫视着众人,“但一头野猪,填不饱咱全屯一冬的肚子。从今天起,直到秋收锣响,咱靠山屯的男人们,得把筋骨再绷紧些!狩猎队,照老规矩,分成四组!”
他目光转向以虎子、猛子为首的几个经验最丰富的老猎手:“虎子,你带第一组,猛子,你带第二组,德顺叔,你老当益壮,带第三组,我带第四组。每组配五到七个好手,两条猎狗,家伙事儿都带齐全了!”
“放心吧,建国!”虎子拍着胸脯,猎枪挎在肩上,“今年保证让咱屯的肉窖堆得冒尖儿!”
“还是老规矩,”老支书咳嗽一声,接过话头,声音虽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每天清晨出发,日头偏西就得往回赶。无论收获如何,听到号角声,留在屯里的人才能安心。猛子,你那牛角号还得吹起来!”
猛子默默从腰间解下一个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牛角号,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号角不仅是报平安的信号,更是连接山林与屯落、牵动着所有留守者心弦的纽带。
“那我们呢?”周伟忍不住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迫切。张志军、王振华等人也眼神灼灼。经历了昨天的惊险,他们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对那充满力量与智慧的山野狩猎充满了向往。
秦建国看着他们,语气沉稳:“打猎不是儿戏,山里情况复杂,你们经验不足,贸然跟进是大忌。”他看到几个男知青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话锋一转,“不过,力气和心思有的是地方使。山里的猎物要变成过冬的肉食,还得靠后续的手艺。剥皮、分肉、腌制、风干、熬油,这些活儿,一样不轻松,一样是学问!你们,还有女知青们,都得跟着学,跟着干!”
他随即开始具体分工:“虎子,你们组今天负责北沟。猛子,你们去西梁子。德顺叔,东岔口那边狍子迹多,你们去看看。我们组去南坡。记着,碰见大牲口量力而行,安全第一。套子、陷阱都检查、布置上,去年做的手弩也都带上,那玩意儿近处阴野兽好用。”
很快,四个狩猎小组如同四支利箭,射向莽莽山林。留在屯里的,除了部分妇女继续照料蜂场、蚕场和菜地,主力便是以知青为主的年轻人们,以及几位因年纪或腿脚不便不再适合长时间进山,但却掌握着传统储存技艺的老把式。
秦建国临走前,特意把周伟、张志军、王振华,以及心思细腻的苏梦、林静、沈念秋叫到跟前,指着屯子边缘一排半埋在地下、用石块和黄土垒砌的窖口说:“咱屯子的过冬,一半靠山里的肉,一半就靠这些地窖里的存货。菜要窖藏,肉要腌制,粮食要保管好。去年冬天有几户窖藏的白菜冻坏了,今年咱得想办法改进。王老爹,”他转向一位须发皆白、满脸褶子却眼神清亮的老者,“您是摆弄地窖的好手,这帮知青娃娃,就交给您了,带他们挖新的,修旧的,把咱这保命的窖弄得妥妥的!”
王老爹叼着旱烟袋,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这群城市娃,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成,只要娃娃们肯下力气,不怕脏不怕累,老汉我就把这点看家本事倒腾出来。”
狩猎队出发的号角声隐隐传来,悠长而苍凉,宣告着一天拼搏的开始。屯子里,另一场无声的“储备战”也拉开了序幕。
王老爹首先带着知青们查看现有的地窖。他打开一个窖口,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蔬菜清甜气息的凉气扑面而来。“挖地窖,讲究可多了,”他蹲在窖口,用烟袋杆指点着,“地势要高燥,土层要厚实,深浅要合适。太浅了,保温不行,冬天里头的菜都得冻成冰坨子;太深了,透气不好,菜容易烂。窖口得背风,朝向也有说法……”
他讲解着如何利用地势、如何判断土质、如何预留通风口。知青们听得认真,周伟依旧拿着他的小本子飞快记录,甚至还画起了地窖结构的草图。林静则对王老爹口中那些“土办法”背后蕴含的物理原理——比如保温、通风、湿度控制——产生了浓厚兴趣,不时发问。
说干就干。在王老爹的指挥下,知青们挥起了镐头和铁锹,选定了一块坡地开始挖掘新的地窖。夏日的阳光很快就把他们晒得汗流浃背,手掌磨出了水泡,但没有人叫苦。李卫东和孙小海一开始还有些偷懒耍滑,但看到周伟、张志军等人干得热火朝天,连苏梦、林静都咬着牙搬运土石,也不好意思太落后,渐渐也投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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