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这地宫唯一的主调,冰冷的石壁回荡着林风粗重的呼吸。
他跪在三百具自己的尸骸中央,指尖的触感冰冷而僵硬,那具最新尸骸胸口的血字——带我走——像是刚刚凝固的烙印,灼痛了他的眼。
识海中,那尊与所有尸骸面容别无二致的凡尘道种虚影,其上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丝。
残魂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不是第一个,是第三百零一个。
三百次轮回,三百次被钉杀于此,只为成全一个所谓的东荒观主。
何其荒谬,何其悲凉。
林风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半分迷茫,只剩下凝如实质的寒意。
他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是对着满地尸骸,也是对着自己说:“那我,就亲手埋了这三百个没能活下来的我。”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这森然的誓言。
花想容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她凑近那具最新的尸骸,小巧的鼻尖轻轻抽动了两下,不确定地开口:“林风哥哥,这人……好像还没完全死透……我闻到一股香味,像是快要烤熟的肉……”
话音未落,她像是被某种本能驱使,竟鬼使神差地张开小嘴,对着尸骸那只无力垂落的手,一口将最末端那截断指吞入了腹中!
林风悚然一惊,正要呵斥,花想容的身体却发生了剧变。
她小小的身躯猛然一颤,腹部传来一阵沉闷如擂鼓的轰鸣。
刹那间,一道庞大的九尾妖狐虚影在她身后疯狂舞动,九条尾巴如同狂乱的触手,搅动着地宫中死寂的空气。
她的双瞳瞬间被一层璀璨的金色覆盖,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在生灭。
她抱住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声音变得空洞而诡异:“好多祭坛……好多的钉子……他们在哭……都在哭……他们说……说想活着……跟哥哥一起……”
林风脑中一道电光闪过!
吞天胃!
他一直以为花想容的吞天胃只是消化世间万物,化为己用,却没想到,它竟连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也能吞噬!
这不是简单的血肉,这是第三百个“林风”尚未完全消散的执念!
吞天胃吞下的,是轮回中未曾散去的最后一缕不甘!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没有丝毫犹豫,林风抽出腰间短剑,锋利的剑刃在左手掌心猛然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裂开,殷红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他没有理会疼痛,身形如电,穿梭于三百具尸骸之间,将自己的鲜血一滴滴洒在每一具尸骸的额头。
“嗡——”
当最后一滴血落下,他识海中的凡尘道种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
三百具尸骸的眉心,那被林风鲜血浸染的地方,竟同时亮起微弱的血光。
林风立于阵中,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怒吼:“你们的命被夺,魂被炼,身被复刻,沦为他人成道的阶梯——可你们,还想葬天吗?!”
回答他的,是三百声整齐划一的剑鸣!
插在三百具尸骸胸口的命钉,在此刻同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
一丝丝灰白色的气息从钉子与血肉的缝隙中溢出,如烟,如雾,如泣,如诉。
那是被禁锢了三百世的怨念,是被压抑了无数岁月的不甘!
就在这三百道执念即将消散于天地间的刹那,林风心脉处,姬无月那道沉寂已久的残魂猛然一震。
数十条漆黑如墨的命噬丝自他心口暴起,如拥有生命的灵蛇,精准地缠住了那三百道灰白的执念流。
它们非但没有吞噬,反而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将这股庞大的怨念洪流强行扭转方向,尽数导入了脚下这座“红尘葬命阵”的核心!
林风盘膝坐于阵心,感受着那股足以让任何修士神魂崩灭的怨念冲击。
他面色苍白,嘴角却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他以体内那缕微弱的劫火源髓为火种,以自身凛冽无匹的杀气为薪柴,以识海中那尊濒临破碎的凡尘道种为熔炉,再次发出一声咆哮:“我不求你们成仙,不求你们永生——我只求你们,最后一次,听我号令!”
赤红色的火浪冲天而起,却被地宫的穹顶死死压制。
火焰中,三百道灰白的执念发出了最后的哀嚎,它们在劫火的煅烧与杀气的淬炼下,不断盘旋、压缩、凝结。
最终,所有的光与声都骤然消失,火浪敛去,三百枚通体漆黑、形如签文的物事静静悬浮在林风面前。
签身光滑无字,唯有一道猩红的血痕烙印其上,构成一个狰狞而古朴的“葬”字。
花想容已经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看着眼前这三百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签,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喃喃问道:“林风哥哥,这签……能吃吗?”
林风缓缓站起身,握紧手中的短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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