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路的尽头,死寂无声,唯有风穿过骸骨间的缝隙,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
那座由无尽骸骨堆砌而成的石碑,像是一座沉默的墓,埋葬了一段被遗忘的岁月。
碑上没有铭文,只有七十二道深浅不一的指痕,每一道都仿佛是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挠出的控诉,那股滔天的怨与恨,即便历经万古,依旧刺得人神魂生疼。
林风一步步走上前,脚下的骨粉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他伸出手,苍白的手指缓缓抚上那冰冷粗糙的碑面。
指尖与石碑接触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华丽炫目的光效,但林风的识海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星辰,瞬间炸开了无边无际的洪流。
七十二道或苍老、或雄浑、或悲怆、或疯狂的声音,在同一时刻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意志,在他脑海中齐声怒吼:“吾等以魂立誓,纵死不休,终有一日,葬天者归,焚尽天道!”
这誓言如万钧雷霆,直接贯穿了他的灵魂。
胸腔内的葬天胃像是沉睡万年的凶兽被唤醒,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一缕缕幽暗的灰色火焰自他心口涌出,不再是之前那般虚浮,而是凝实如液,带着焚烧万物的气息,蛇一般缠绕上整座石碑。
灰火所过之处,那些指痕中蕴含的怨气仿佛找到了归宿,竟化作点点魂光,融入火焰之中,使其燃烧得更加旺盛。
与此同时,远在乱葬岗百里之外的一处隐秘山谷中。
叶红绫盘膝而坐,周身气息紊乱,显然伤势未愈。
就在林风触摸石碑的那一刻,她毫无征兆地心口剧震,一口鲜血喷出。
她并非被外力所伤,而是体内的战神图腾竟在未经她召唤的情况下自行苏醒,沸腾的战血在胸口汇聚,灼烧出一道古老而复杂的印痕——那是由战戈与锁链交织而成的“誓约战印”!
“这是……”叶红绫猛然睁开双眼,眸中尽是骇然与难以置信。
她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将身旁的战戟狠狠插入地面,锋利的指尖划破掌心,任由殷红的战血滴落,在身前飞速勾勒出一座古朴的血阵。
她昂起头,对着虚空,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天道在上,血脉为证!既为同道,今日叶家,代为执戈!”
话音刚落,血阵光芒大放,一道模糊的虚影在光芒中缓缓凝聚。
那是一个手持锈迹斑斑的锄头的农夫,衣衫褴褛,满面风霜,可他那双眼睛却亮如星辰,平静的目光下是足以撕裂苍穹的无边战意。
他仿佛从九万年的时光长河中走来,正是那最初以凡人之躯,向天挥动锄头的第一位葬天者!
更遥远的地方,合欢宗禁地,一处被无尽欲望迷雾笼罩的幽潭深处。
柳如烟赤身静坐于潭水中央,她绝美的娇躯上,一道道紫色的雷电如狂蛇般游走不定,那是她正在炼化的欲念神雷。
每一次雷光闪烁,都带来深入骨髓的酥麻与刺痛,考验着她的道心。
她望着潭水中自己那张媚态天成的倒影,嘴角却勾起一抹凄美的笑容,轻声呢喃:“林风,你说我轻浮浅薄,可为了你,我愿就此疯魔一次。”
话音未落,她贝齿轻咬,一滴殷红的眉心精血滴落指尖。
她以血为引,在自己光洁的眉心飞速画下一道繁复的符文。
当符文成型的瞬间,她那双原本勾魂夺魄的桃花眼骤然化作一片猩红,情誓之劫,悍然发动!
这是合欢宗最禁忌的秘术,以自身情根为代价,窥探与心上人相关的未来一角。
代价是道心受损,甚至永堕心魔。
三息之后,一幕画面在她眼前浮现——
那是一座无法形容的巨大陵墓之巅,天空是绝望的血色。
林风被上万条粗大的神链洞穿了身躯,高高悬挂在空中,鲜血如瀑布般染红了整个山巅。
可他却在此般绝境中,仰天狂笑,那笑声充满了不屈与豪迈,竟震得九天云霄为之崩裂。
“噗——”
柳如烟猛地喷出一口心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但她看着潭水中自己的倒影,却笑了,笑着笑着,泪水便滑落下来,与潭水融为一体。
“原来……你早就知道结局。”
白骨路上,林风缓缓跪倒在那座石碑前,不是因为承受不住那股意志的冲击,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腑的悲怆与敬意。
他胸前的葬天胃张开一个幽深的漩涡,如同一张贪婪的巨口,将石碑上那由七十二道残魂意志与灰火交融而成的盟约残篇,尽数吞入腹中。
刹那间,七十二位葬天者临死前最纯粹、最不甘的意志与执念,如决堤的江海,疯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刷着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一道道狰狞的血色纹路爆裂开来,而在皮肤之下,更浮现出无数纵横交错的烙印。
那些烙印的形状各不相同,有钉痕,有鞭痕,有烧灼的痕迹……那是历代葬天者被天道处以钉刑、鞭挞、神火焚烧时,刻印在神魂最深处的痛苦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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