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瞳中没有丝毫刚苏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死寂的幽暗，仿佛倒映着九万载永恒的虚无。
它仅仅是睁开，便有一股无形的意志穿透了陵墓的封印，跨越了无尽山河，落在了东荒的苍穹之上。
此刻的东荒祖庙前，风已停，云已滞。
林风自地底深处冲天而起，周身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胸膛处，那枚名为“葬神”的火种，正像一颗初生的心脏般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让周围的天地规则泛起涟漪，继而如被点燃的纸张般，边缘卷曲，寸寸焦黑，最终化为虚无。
他的身形落在祖庙前那片古老的广场上，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
前方，九座通天彻地的巨碑拔地而起，直入云霄，那便是东荒乃至整个九域三陆的秩序根基——天命碑。
碑体上，无数金色符文如流水般缓缓转动，每一个符文都对应着一位生灵，映照着他们从出生到死亡，从荣耀到屈辱的既定轨迹。
万民的生死，修士的道途，王朝的兴衰，皆被这九座石碑牢牢锁死。
林风抬起头，目光扫过那流转的金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里没有快意，只有无尽的疲惫与决绝。
“你们的命运……”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仿佛从被岁月尘封的古井中传出，“我来烧。”
话音未落，祖庙正中那尊高达千丈的守律神像猛然一震。
神像双目豁然睁开，眼眶中却空无一物，只有两团混沌的漩涡在旋转。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仿佛由天地法则本身汇聚而成的声音轰然响起，响彻云霄。
“逆律者，诛。”
言出法随。
神像抬起一只遮天蔽日的石掌，对着林风当头拍下。
这一掌看似缓慢，却瞬间凝固了它与林风之间的所有空间。
时间、灵气、法则，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化为固态，林风如同被封印在琥珀中的虫豸，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撕裂长空，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林风身前。
是叶红绫。
他那具号称万法不侵的葬战之躯已然残破不堪，左臂齐肩而断，胸口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乎将他洞穿，但他眼中燃烧的战意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他望着那缓缓压下的巨掌，感受着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威压，竟放声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羁与豪迈。
“老子不信命！”
一声怒吼，叶红绫残存的右臂猛地贯入自己胸膛，在林风震惊的目光中，生生拽出了一块闪烁着不屈光芒的骨头——破誓之骨！
此骨乃他一生战意与信念所凝，一旦引爆，便是神魂俱灭的结局。
“林风，走下去！”
破誓之骨轰然引爆，叶红绫的身躯在瞬间化作亿万光点。
那股不信天、不敬地、只信手中刀的无匹战意，在空中凝聚成一柄开天辟地的巨斧虚影。
巨斧逆天而上，带着一个男人最后的咆哮，狠狠劈在了神像的头颅之上。
咔嚓——
空间凝固被一斧斩破，神像头颅应声而裂，巨大的裂痕蔓延至全身。
下一刻，整座神像轰然崩塌，无数燃烧着法则之火的碎片如一场末日暴雨般簌簌落下。
庙外，一棵早已枯死的槐树下，洛倾城静静地坐着。
她曾是观星者，能窥探命运长河的流向，但此刻，她那双曾倒映着漫天星辰的眼眸，却空洞无神，星屑尽散。
她为林风推演未来，付出的代价便是自己的一双天命星瞳。
神像崩碎的巨响没有让她有丝毫动容，她只是忽然抬起头，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天地尽头，似乎有一声超越了时空的低语在她心底响起：“凡逆命者，必承其果……然果之尽头，亦是始。”
她遥望着广场中央那个孤寂的身影，轻轻一叹，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林风，代价……会很痛。”
林风没有回头，叶红绫的牺牲让他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决绝。
他缓缓伸出手，掌心贴上了第一座天命碑。
他那具焚律之躯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葬神火种的力量汹涌而出。
“第一律，生死有序。”他低语。
嗡！
石碑剧震，上面镌刻的“生死有序”四个大字应声而焚，化作飞灰。
碑体上瞬间崩开一道深刻的裂痕。
与此同时，林风乌黑的长发中，骤然生出了一缕刺目的霜白。
他毫不停留，手掌移向第二座石碑。
“第二律，强弱有别。”
碑文焚灭，又一缕白发在他鬓边出现。
“第三律，轮回有道。”
“第四律，万物有灵……”
他一步一碑，一句一律。
每焚毁一道天律，他身上的生机便被剥夺一分。
当他走到第九座天命碑前时，他的背脊已经微微佝偻，一头青丝已化作满头霜雪，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跨越了万载光阴，变成了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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