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回应,并非响彻天地的惊雷,也非穿透神魂的魔音,它更像是一种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共鸣,一道源自太初鸿蒙的脉动。
它无声,却震得林风神魂一颤,仿佛那片埋葬了万古仙魔的永恒葬土,承认了他的资格。
就是这一刹那的恍惚,他的脚掌,已然踏上了那血色阶梯的第一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具象化,化作一道无可抗拒的洪流,从他天灵盖倒灌而入,再从他脚底疯狂泄出。
那不是灵力的流逝,不是气血的衰败,而是生命最本源的刻度——寿元,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方式被剥夺、碾碎、化作虚无。
百年光阴,对于凡人是一生,对于修士亦是一段不短的闭关岁月,可在此地,仅仅是踏上第一步的代价。
林风闷哼一声,只觉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与沉重。
他那如墨般的长发,自发梢开始,迅速向上蔓延开一抹触目惊心的苍白,像是被冬日的第一场霜雪瞬间侵染,不过眨眼功夫,他鬓角已然灰白。
百年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最直观的烙印。
阶梯两侧,那数万条垂落的锁链猛地绷紧,下方悬挂的无数残魂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哀嚎。
他们的声音不再是劝阻,而是带着一种见证了又一个飞蛾扑火者的悲悯与嘲弄:“看到了吗……这就是代价……每一步,都是在用命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葬!”
“回头吧……”一道虚幻而凄美的身影在他面前缓缓凝聚。
是洛倾城,她的残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葬土的气息吹散。
她的指尖轻柔划过虚空,一道血痕凭空出现,蜿蜒扭曲,最终凝成一幅残破的星图,图的尽头,第七十七阶的位置,被一个浓得化不开的血点标记。
“第七十七阶……你的心跳会停。”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那双曾看尽世间繁华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哀伤,“我算不出之后的路,因为你没有之后了。回头吧,林风……哪怕是回到凡尘,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安安稳稳地活上一天……也比死在这无人知晓的绝路之上要强。”
林风转过身,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脸上却不见丝毫悲戚,反而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因两鬓的灰白而显得有些沧桑。
“可那天,你们都看不见我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他所求的,从来不是苟活,而是要站在一个能让所有故人,无论生死,无论在何方,都能仰望到的地方。
就在他准备迈出第二步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自身后袭来。
一条闪烁着诡异符文的赤色锁链,如毒蛇般缠住了他的脚踝,锁链的另一头,握在姬无月那只苍白的手中。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阶梯之下,脸色煞白,眼神却疯狂而执拗。
“我替你走!”姬无月嘶声喊道,名引之链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强大的吸力试图将林风从阶梯上拽下,“我的命烂了,早就该死在魔渊里!你的不能断!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九天之上的风景!”
话音未落,她猛地催动体内稀薄的魔神血脉,周身魔气翻涌,竟是想以自身寿元为引,通过名引之链强行转嫁,替林风支付这阶梯的代价。
林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是一种近乎无情的漠然。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去看她一眼,只是抬起另一只脚,重重向后一踏。
并非踏在阶梯上,而是踏在了虚空之中。
一股磅礴巨力顺着名引之链倒卷而回,姬无月如遭雷击,整个人被狠狠震飞出去,一口鲜血喷洒在虚空之中,触目惊心。
“这是我的路,我的债,我的葬——”他冷眼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姬无月,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谁也不准替我走。”
说罢,他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第二阶、第三阶……每一步,都是百年的光阴流逝。
他的身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衰老着,乌黑的长发彻底化为雪白,挺拔的脊梁开始微微佝偻,饱满的皮肤浮现出干裂的皱纹。
当他走到第三十七阶时,已然如同一位风烛残年的老翁。
他体内的寿元之火,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呼吸一次,胸膛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不能停!
林风他双手结印,一道禁忌的法诀在他体内轰然运转——杀生仙诀!
此诀并非杀敌,而是杀己,通过掠夺自身尚未开发的潜能、根基、乃至轮回的印记,强行榨取出生命力,续命一搏!
“轰!”他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股精纯的生命力涌现,让他枯槁的身躯重新焕发了一丝生机。
他借着这股力量,再次迈出了三步。
阶梯两侧的残魂彻底暴怒了,他们不再是哀求,而是疯狂地咆哮起来,数万条锁链被他们撞击得哐当作响,发出刺耳的轰鸣,仿佛林风的每一步前进,都在触及某个它们誓死守护的禁忌,那个关于葬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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