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的裂痕深处,一只漠然无情的灰色巨眼缓缓睁开,俯瞰着昆仑墟这片早已被遗忘的死地。
九域的风雪在这一刻尽数倒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取,疯狂地涌向天际那道可怖的伤痕。
林风的身形在金榜虚影彻底崩碎的刹那,变得如同风中残烛,几近透明。
他手腕上,七道原本璀璨的命光已然黯淡无光,如七条濒死的游龙,而更让他痛苦的是,一缕缕精纯的魂丝正从他的眉心被强行抽出,仿佛被天穹那只巨眼背后的存在,用看不见的指尖残忍地撕扯着。
剧痛如潮,侵蚀着他的每一寸神魂,可林风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淬着寒冰的冷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至高无上的法则之力正试图沿着这魂丝的连接,抹去他记忆中最珍贵的名字,篡改那些与他生死与共的过往。
“想用一本破烂的天命录,就抹去我所爱之人的名?”他低吼着,声音沙哑却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那就——掀了你这狗屁命榜!”
话音未落,他反手握紧那柄锈迹斑斑的葬天之刃,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其插入身前葬仙碑残破的基座之中!
“轰!”
碑体剧震,一股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灰色焰火自刀锋与石碑的接触点逆冲而上,高达百丈,竟如一根通天彻地的巨钉,将那即将消散却又在法则下试图重聚的金榜虚影,死死地钉在了半空!
同一时间,合欢宗,圣地欲念池。
池水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起来,氤氲的雾气中倒映出无数纠缠的人影,发出摄人心魄的靡靡之音。
池边,柳如烟一身红衣如血,她白皙如玉的指尖轻轻触碰在滚烫的池面上,水波荡漾间,一幕幕幻象清晰浮现。
她看到了昆仑墟的林风,看到了他每在葬仙碑上刻下一笔,他那本就虚幻的身影便会破碎一分。
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她“看”到了法则的流动。
那天道法则如同一柄无形的手术刀,正精准地切割着因果。
苏清雪脑海中,关于剑冢下两人依偎取暖、共御强敌的那个雪夜,正在悄然变得模糊;叶红绫的记忆里,那柄由林风亲手赠予、并许下共守边关誓言的赤凰战戟,其上的熟悉气息在飞速消散。
其余五女,无一例外,她们与林风之间最深刻的羁绊,正在被天道从根源上抹除。
“噗!”
柳如烟猛然睁眼,一口心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池水。
她脸色煞白,美眸中却燃起一抹明悟与疯狂。
“他不是在刻名……他是在用自己的魂,抢回我们被苍天抹去的‘存在’!”
她没有丝毫迟疑,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殷红的血珠滴落。
她以血为墨,以身为阵,在身前虚空中迅速勾勒出一道繁复妖异的阵图。
那是合欢宗禁术,以自身情劫为引,燃尽修为,逆推天机!
“以我柳如烟之名,请欲念为桥,渡我情劫之力,助君——逆天!”
血色阵图轰然没入沸腾的欲念池中,整座池水瞬间化作一片刺目的血红,一道微不可查的红色丝线破空而去,直指昆仑墟。
九域之外,幽冥裂隙最深处。
“咔嚓……咔嚓……”
九重紧紧相扣的血色巨棺轰然炸裂,一道银发如雪的身影从中一步踏出。
姬无月赤足踩在破碎的棺木之上,周身杀气凝如实质。
她抬手一招,一柄通体漆黑、布满诡秘符文的古钉从第九重棺底飞入她手中。
此乃上古“噬魂者”的镇魂之物,亦是幽冥至凶的劫器,可代主承受命劫反噬。
她凝视着钉尖那一点幽暗的寒芒,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昆仑墟上那个孤独而决绝的背影。
她低声自语,似在问他,又似在问自己:“你想一个人扛下所有?可我若让你孤葬于此……不如,我先毁了这片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那一头耀眼的银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发根开始转黑,那是幽冥本源之力被极致催动的象征。
她没有丝毫犹豫,握紧那枚漆黑古钉,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
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道纯粹的幽冥本源之力顺着古钉涌出,化作一条肉眼难见的血线,同样撕裂虚空,射向昆仑墟的方向。
葬仙碑前。
林风感到自己的魂血即将流尽,当他以葬天之刃为笔,刻下第七个名字“花想容”时,仅仅写出一个残缺的“花”字,便再也无法为继。
他的识海仿佛被九天神雷正面劈中,轰然一震,眼前瞬间化作一片黑暗。
天穹裂痕的巨眼之中,传来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神音,响彻九域。
“凡尘蝼蚁,妄改天命,当堕无名之渊,魂消永寂!”
随着这神音落下,那被灰焰钉住的金榜虚影猛然光华大放,竟挣脱了葬天之刃的束缚,再次再生!
这一次,榜上光芒流转,苏清雪、叶红绫、白小怜……七女的名字彻底湮灭,化为虚无。
与此同时,九域凡间,所有供奉着她们的庙宇神像,无论大小,其上缭绕的香火之气在同一时刻尽数熄灭,神像崩裂,化为凡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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