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地脉深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此地变得模糊。
林风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被撕扯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在经历着不同的酷刑。
他看到村口那个被他一拳打碎了满口黄牙的村霸,正咧着没牙的嘴对他狞笑;他看到那个曾跪在地上求他饶过儿子的寡妇,如今满脸是血,无声地哭嚎;他更看到那曾死于他剑下的上千名恶徒,此刻全都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密密麻麻地将他包围,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汇成一道震动神魂的质问:“你以杀证道,可曾问过我们为何成恶?”
这个问题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道心之上。
是啊,他从未问过。
他只知道他们该死,只知道他们的存在是世间的毒瘤,必须剜除。
可现在,这些本该被他彻底抹除的因果,却化作了最锋利的尖刀,倒插回他的识海。
剧痛从眉心传来,仿佛要将他的头颅整个劈开。
一缕缕比墨还黑的怨气从那道细小的裂纹中溢出,带着浓重的血腥与腐朽。
就在他即将被这无尽的怨念彻底吞噬时,一个带着好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一块小石子投进了死寂的深潭。
“哎?这味儿……怎么有点像烤焦的羊腿!”
一只温软的小手毫无征兆地按在了他的眉心,紧接着,一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吸力传来。
林风感觉到,那股盘踞在他识海中、让他痛不欲生的怨念,竟被硬生生扯出了一缕。
他恍惚间看到,蹲在他身旁的花想容正捏着那缕黑气,像打量什么新奇食材一样,歪着头,甚至还凑到鼻尖闻了闻。
然后,在他惊愕的注视下,她张开小嘴,啊呜一口就将那缕黑气吞了下去。
她认真地嚼了两下,秀气的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小脸也拧成了一团。
“呸!太苦了!不好吃!”
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风识海中那个狞笑的村霸幻影,竟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轰然炸裂,化作了纯粹的碎片。
神魂上的压力,竟为此一轻。
这是……怎么回事?
虚空中,柳如烟清冷的声音如丝如缕,带着一丝了然,悄然传入花想容的耳中,却又巧妙地避开了林风的感知。
“他的心魔不是恐惧,是愧疚。他既怕自己当年杀得不够干净,留下了祸根,也怕自己杀得太多,双手沾满了无法洗清的罪孽。”
随着她的声音,葬仙碑旁的欲念池水面微漾,一幅画面悄然浮现。
那是多年前一个下着雨的黄昏,瘦小的林风跪在村里李寡妇的门前,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身上的伤痕,他对着紧闭的木门一遍遍地发誓,定要让那些欺凌他们孤儿寡母的恶霸血债血偿。
那时的他,眼中没有救世的光,只有复仇的火。
“你看,他一直在用‘救世’这个宏大的理由,来掩盖他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求死’冲动。每一次挥剑,他都在清偿过去的债,也都在将自己推向毁灭的边缘。你想救他,不能只帮他斩断心魔,你得让他从心底里明白,他自己这条命——值得活。”
花想容听得懵懵懂懂,她挠了挠头,对于这些复杂的大道理完全无法理解。
值得活?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想到了什么:“那……给他做饭?”
她突然眼睛一亮,像只偷藏了宝贝的仓鼠,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半块用油纸包着的烤鸡。
那还是她一路追着香味找到林风时,顺手从一个路边摊上“借”来的,早已冷透,油也凝成了白霜。
她毫不在意地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阿林哥以前说过,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也才有力气活下去。我不懂什么大道理,那我……就把他记忆里所有‘不好吃’的东西,都替他吃掉!”
话音未落,她小小的身躯里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封印被解开。
她双手猛地一拍身下的地面,一股无形的震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并非灵力,也非道法,而是一种源于血脉最深处的、霸道无比的吞噬本能——吞天胃!
霎时间,以林风为中心,那些从他识海裂缝中不断溢出的负面执念、愧疚黑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天敌的召唤,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溪流,疯狂地涌向花想容的身体。
“不!”林风的神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狠狠一拽,他看到了花想容的举动,看到了那些足以污染仙神道心的怨念正被她当成食物一样吞噬。
那些是他最痛苦、最黑暗的记忆,是他亲手造下的杀孽,怎么能……怎么能让这个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孩去承受!
“滚开!”
林-风猛然睁眼,但他的瞳孔却被一层死寂的灰色完全覆盖。
那是心魔彻底爆发,反客为主的征兆!
他被那些恶徒的怨念暂时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滔天的杀意自他体内喷薄而出,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向近在咫尺的花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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