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碎片在黑暗中沉浮,每一片都承载着一个失败者的绝望。
三百个不甘的灵魂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像是三百头被囚禁的野兽,要将这具脆弱的肉身撕成齑粉。
林风感觉自己成了一艘在风暴中即将解体的破船,每一块木板都在哀嚎,每一寸龙骨都在呻吟。
死亡的寒意如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过他的四肢,即将淹没最后的意识高地。
就在这时,他丹田深处,那颗一直沉寂如石的凡尘道种,忽然剧烈地一颤。
这一颤,仿佛是混沌初开的第一声惊雷。
道种之上,铭刻着他自凡尘俗世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所感的一切。
是街角小贩的叫卖,是垂暮老者的叹息,是稚童无邪的笑脸,是少年男女初萌的情愫。
这些最平凡、最不起眼的记忆,此刻却绽放出温润而坚韧的光芒,如同一道温暖的堤坝,将那三百道狂暴的执念洪流死死拦住。
“失败……并非终结。”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林风心中升起。
凡尘道种的光芒愈发炽盛,它非但没有被那些充满毁灭气息的执念污染,反而像是饿了亿万年的饕餮,主动将那些混乱的灵魂碎片拉扯过来。
那些记忆中的不甘、愤怒、悔恨,在触碰到道种光芒的瞬间,竟像是投入了烈火的干柴,被反向点燃!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灼痛感贯穿了林风的灵魂。
这不是毁灭的痛苦,而是锻造的剧痛。
三百名战败者的所有记忆,所有情感,所有道则感悟,都在凡尘道种这尊熔炉中被焚烧、提纯、压缩。
最终,它们不再是驳杂的灵魂碎片,而是化作了一股最纯粹、最原始的……“不甘”之焰。
火焰呈灰白色,了无生气,却又蕴含着焚尽万物的死寂与决绝。
嗤嗤声中,一缕缕灰焰自林风的七窍之中缓缓溢出。
他的身体不再颤抖,意识从混沌中重新凝聚。
他躺在焦黑的土地上,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却又古老的力量,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战场,那些散落的兵器残骸,那些早已冰冷的尸骨,仿佛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们主人的故事。
“你们的道,我看到了。你们的恨,我感受到了。你们的不甘……”林风沙哑地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替你们活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从他七窍溢出的灰焰仿佛得到了指令,骤然向四周蔓延开去。
它们贴着地面,如蛇行,如水流,所过之处,那些由裁决使布下的、闪烁着金色神辉的禁制符文,竟像是遇到了克星的冰雪,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开始一片片剥落、消融。
这片囚禁了无数人族天骄的牢笼,第一次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与此同时,一处凡人无法窥见,修士亦闻之色变的秘境。
合欢宗,欲念池。
池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暧昧的粉色,氤氲的雾气中,仿佛有无数男女在低声呢喃,勾动着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寻常弟子只需靠近,便会道心失守,沉沦其中。
然而此刻,池心莲台之上,柳如烟却宝相庄严。
她身着一袭素白长裙,与周遭的靡靡之气格格不入。
十指翻飞,结出一个又一个玄奥而古老的手印,每一次变幻,她周身的粉色雾气便浓郁一分,隐隐有演化为实质的趋势。
她的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朱唇轻启,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股洞悉人心的力量:“林风……以你的性子,宁可战死,也绝不会向我求救一次。你总说你的路要自己走,你的债要自己还。”
她嘴角勾起一抹既无奈又宠溺的弧度,带着几分独属于妖女的狡黠。
“可我偏不让你如愿。我知道你不需要援兵……所以我偏要送你一场,你绝对想不到,也绝对‘不该有’的援兵。”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整个欲念池骤然沸腾!
池底不再是淤泥,竟浮现出万千光影,那是九域凡尘之中,无数生灵心动的瞬间——
扎着羊角辫的女童踮起脚尖,笨拙地将一朵野花插在熟睡母亲的鬓角;满脸皱纹的老铁匠,在无人注意的深夜,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亡妻留下的那支旧木簪;戍边的年轻士兵,在冰冷的战壕里,借着微弱的月光,一遍遍读着那封被汗水浸透的家书,脸上浮现出傻傻的笑容;青涩的少年躲在窗后,心脏狂跳,只为偷看一眼那个路过的心仪女子……
爱恋、亲情、思念、守护……这世间最真挚、最纯粹的万千情念,在此刻被柳如烟以无上秘法汇聚于一池。
它们不是灵力,不含道则,却拥有着连神魔都无法忽视的力量。
“去吧。”
柳如烟并指一点,万千情念光影瞬间汇流,化作一道璀璨至极的粉色光柱,冲破欲念池的禁制,射向无尽虚空,精准地锁定了万族战场那被天道法则层层包裹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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