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残庙之内,静得只闻风声。
白小怜跪坐在那尊为林风新塑的神像前,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截烧焦的断香。
就在刚才,香灰跌落,触及石板的刹那,竟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嗒”。
这声音如此细微,若在平时,连山间的虫鸣都能将其掩盖,但在此刻这死寂的药王谷,却不啻于惊雷。
她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
庙外,有凡人药农经过,正低声祷告,祈求着风调雨顺,药材丰收。
他们的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并未被那无形的天地规则所屏蔽。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能说,他却不能?”
修行者的神念传音被禁,心声交流被封,可凡人的低语却畅通无阻。
这绝非天道法则的疏漏。
她踉跄着起身,从储物袋中翻出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上用古篆写着三个字——《禁言录》。
手指颤抖着翻开,一行刺目的朱批映入眼帘。
“天道之下,修行者求真,言出法随,故禁其声,以止其妄。凡俗之言,于天道无益,本为欲删之‘杂音’,因其无力,故暂存之。”
原来如此!
这所谓的“静默之境”,并非是公平地剥夺所有生灵的言语,而是只针对修行者!
因为修行者的言语拥有力量,而凡人的声音,在天道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时抹去的、毫无意义的杂音。
这根本不是试炼,这是一场针对修行者的、充满蔑视的净化!
白小怜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与决然涌上心头。
她看着那尊沉默的神像,仿佛看到了林风在无声的黑暗中孤独前行的身影。
不行,绝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她毫不犹豫地取出一截色泽温润、仿佛蕴含着生命脉动的“三生魂木”,又拿出一盏灯芯如丝、油色七彩的“七魄灯油”。
这是药王谷的秘宝,用以安魂续命,珍贵无比。
然而,这还不够。
她并指如刀,划向自己心口。
一滴殷红的心头血,带着她的生命本源,滴入灯油之中。
“小怜,你疯了!”药王谷大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看着她布下的阵法,脸色大变,“这是‘替言阵’!此阵一旦开启,需燃尽施术者毕生情念为引,以自身声道为祭,你……你将沦为哑仆,终生不得言语,情思断绝,形同木偶!”
白小怜没有回头,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胸前那枚裂开的玉佩。
玉佩的裂痕,是当年为她挡下第三次死劫时留下的。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而凄美的笑容。
“长老,他曾为我挡过三场死劫,连命都可以不要。如今,不过是区区言语和情念……”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耳语,“这一次,换我来替他开口。”
话音未落,她已割开自己的手腕,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汇聚于阵眼。
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三生魂木上,画下了第一道血色符文——“替言符”!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星陨阁之巅。
“噗——”
洛倾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前的星盘在一阵剧烈的震颤后,“咔嚓”一声,彻底碎裂成齑粉。
她脸色惨白如金纸,七窍之中皆有血丝渗出,整个人摇摇欲坠。
“阁主!”身后的侍女惊呼着上前搀扶。
“别碰我!”洛倾城厉喝一声,强行稳住身形。
她不顾反噬,双手再次结印,眼中星河流转,竟是硬生生催动了尚未完全觉醒的星命神格,将目光投向了那片被无尽迷雾笼罩的万族战场!
刹那间,一幅完整而残酷的画卷在她识海中展开。
那是一条通往天外的血腥之路,被分成了七轮战场。
每一轮战场,都对应着一种被剥夺的人性。
第一轮,言。
第二轮,爱。
第三轮,信。
第四轮,望。
第五轮,惧。
第六轮,悔。
第七轮,死。
“他在第二轮的入口……言语已经被剥夺了……”洛倾城看到了林风的身影,他正挣扎在通往第二轮的石门内,周围是无声的绝望。
她更是看到了后面的景象,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若他踏入‘轮三·爱之境’,所有与他有情念纠葛的女子……她们心中对他的爱,会被尽数抹除,化为他过关的祭品……”她咳着血,声音嘶哑地低语着,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悲哀。
“林风……林风……你葬的不是天,是天要葬的人性!”
石门之内,是一条深邃的甬道。
林风匍匐在地,艰难地向前爬行。
四周是无数扭曲的虚影,它们张着嘴,做着嘶吼的口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无声的咆哮,比任何实质的攻击都更具压迫感,仿佛一座座大山,要将他的神魂碾碎。
他尝试着张口,却只能牵动麻木的肌肉,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铅,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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