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万年不化的积雪,第一次被烙上如此狰狞的痕迹。
那是一道自虚空中延伸而出的焦黑轨迹,尽头躺着一个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焦炭。
焦炭动了,挣扎着,试图从雪地里爬起来。
每一次动作,都有黑色的灰烬簌簌落下,那是他已经彻底坏死的左臂。
右腿更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碴刺破了烧焦的皮肉,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中。
林风的肺部像个破烂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剧痛和浓郁的血腥味。
他什么也看不见,视线里只有一片血红,但他能感觉到,怀中那团微弱到几乎要消散的黑雾还在。
这就够了。
他用仅存的右手,死死地将那团黑雾按在胸口,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站了起来,右腿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栽倒。
每向前挪动一步,脚下的雪地便迅速融化,又被他滴落的鲜血重新冻结,凝成一朵朵暗红色的冰花。
皮肉剥离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是他的生机正在被幽冥的气息疯狂侵蚀的证明。
“你说莫来……可老子出来了,你得醒。”他对着怀中的黑雾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全凭一股执念吊着。
胸口处,一点凡尘道种的微光在焦黑的皮肉下顽强地闪烁着。
它像一颗饥饿的种子,疯狂地汲取着散落在昆仑墟风雪中的稀薄力量。
那是数百年来,山下凡人感念他昔日恩惠,为他立下的长生牌位上,所残留的最后一丝香火愿力。
正是这丝丝缕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凡俗信仰,将他已经踏入鬼门关的半只脚,硬生生拖了回来。
北荒,风雪大营。
叶红绫正用一块粗糙的麻布擦拭着手中的赤凰战戟,戟刃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凝成了暗褐色的斑块。
突然,她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
那柄陪她征战十年,斩将夺旗无数的神兵,竟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戟尖直指东南方的昆仑。
她豁然抬头,血色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只见万里无云的北荒天穹之上,一道紫色的裂痕凭空出现,如同一只狰狞的独眼,冷漠地凝视着昆仑墟的方向。
那裂痕中,有令人心悸的法则之力在疯狂涌动。
“轮回天罚?!”叶红绫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她猛地站起,难以置信地嘶吼出声,“这疯子……他真把幽冥给捅穿了!”
那不是普通的雷劫,那是触犯了生死轮回禁忌,才会降下的灭世天罚!
普天之下,会干也敢干这种疯事的,只有一个人!
没有丝毫犹豫,她将赤凰战戟重重插在身前的雪地中,发出“铛”的一声巨响。
整个大营的地面都为之震颤。
“三百残骑听令!”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正在舔舐伤口的士兵耳中。
“在!”三百个同样浑身浴血、煞气腾腾的身影瞬间起身,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个人。
他们是北荒最后的精锐,也是跟着林风和她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兄弟。
“布‘赤凰守魂阵’!”叶红绫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声音决绝而惨烈,“老子的兄弟,谁也不准死在回家的路上!”
“吼!”
三百残骑齐声怒吼,没有一个人询问为什么。
他们迅速以叶红绫和那柄战戟为中心,结成一个古朴而肃杀的战阵。
每个人的气血、战意、乃至灵魂,都毫无保留地与中央的赤凰战戟相连。
刹那间,一股冲天的赤色战意凝成一道巨大的光幕,如同一面血色巨盾,横亘在天地之间,遥遥指向昆仑方向。
几乎就在阵成的一瞬间,天穹那道紫色的裂痕中,一道水桶粗的紫雷轰然劈落!
它无视了空间与距离,径直砸在了那面赤色光幕之上。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要将整个北荒掀翻。
紫雷与红芒激烈碰撞,狂暴的能量化作肉眼可见的火浪席卷四方,将方圆十里的积雪瞬间蒸发殆尽。
“噗!”
身为阵眼的叶红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她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但握着战戟的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她死死撑着,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雷光来源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怒吼:“林风!你个王八蛋!你若敢死,老子就把你坟头供的烤鸡全抢了!一口都不给你留!”
她的怒吼仿佛点燃了三百残骑心中最后的血性。
他们想起了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为他们挡下所有致命攻击的身影;想起了那个在绝境中,笑着对他们说“跟着我,带你们回家”的男人。
“林风救我!”不知是谁第一个吼出了声。
这句呼喊,不是求救,而是一种信念的宣泄,是过往无数次,林风将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记忆烙印。
“林风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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