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尖啸之后,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态,渐渐停歇。
曾经庄严肃穆的刑场,此刻已沦为一片狼藉的废墟,断裂的梁柱与破碎的石板在残雪下若隐若现,仿佛一座被神明遗弃的坟场。
林风背靠着半截断裂的石碑,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他的脸色灰败如死灰,嘴唇因失血而泛着青白,可嘴角却偏偏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道清冷孤傲的白衣身影上。
“苏仙子,”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却依旧带着几分轻佻的调笑,“刚才那一剑……帅得很。就是有点冷,能不能……让我靠会儿?你身上肯定比这破石头暖和。”
苏清雪手腕一振,那柄缭绕着彻骨寒气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霜华散尽,归入鞘中。
她看都未看林风一眼,冷漠地转身,裙摆在残风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似乎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呵……”林风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笑,像是自嘲,又像是看透了什么,“你不走,是因为……怕我死在这儿?”
苏清雪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声音清冷如山巅积雪:“你死了,那几坛‘醉生梦死’没人扛。”
话音未落,另一道身影已然抢到林风身前。
叶红绫一身赤色战袍早已破损不堪,沾满了血污与尘土,她看也不看苏清雪,径直蹲下身,动作麻利地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衣袍内衬,小心翼翼地为林风那条焦黑如炭的手臂包扎。
她的动作很轻,可林风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撑住,”叶红绫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我已经传讯回镇北军,边关的死士即刻动身,三日之内,必为你夺来‘心源灵液’。”
林风涣散的眼神骤然一凝,他摇了摇头,气息微弱却坚定:“没用的……药王谷的秘宝,一直存放在‘百草渊’第七重禁制大阵的核心,有药王谷那老不死的仙尊亲自坐镇。派人去,去多少,死多少。”
叶红绫包扎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咧开嘴,笑容里带着一股血腥的悍勇之气:“所以,他们才叫死士。”
林风看着她,也笑了,只是那笑容牵动了伤口,让他猛地呛咳起来。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叶红绫的袖口滑落一角,一抹猩红的符文一闪而逝。
他的心猛地一沉,那是镇北军最高级别的“焚命令”!
此令一旦启动,前往夺药的三百死士将在任务失败的最后关头,毫不犹豫地自爆元婴,用他们的血肉与神魂为代价,强行撕开百草渊的禁制,只为那一线夺药的生机。
三百条精锐的性命,只为换他一线生机。
“咳咳……”林风咳出的血,染红了身前的雪地。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剑锋再次出现,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的眉心前,剑尖的寒意刺得他皮肤生疼。
不知何时,本已转身的苏清雪竟又走了回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清冽如寒潭。
“你刚才那一枪,搅动风雪,破灭雷劫,用的不是元力。”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是‘恨’。”
林风缓缓抬起眼皮,迎上她的目光,挑了挑眉:“仙子法眼无差。我恨这天道不公,恨这规则吃人,更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所谓正道,一言一行便可断人生死。”
苏清雪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可若无规则,天下便会大乱,生灵涂炭。”
“规则?”林风又咳出一口血,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张狂,“老子的规则很简单,也很自私。那就是,我的兄弟不能死,我的女人不能哭。谁敢动他们,我就掀了谁的桌子,砸烂他那套狗屁规则!”
远处,一座倾颓的殿宇残檐之上,洛倾城悄然伫立,宛如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幽魂。
她宽大的星纹袖袍中,一方法则之力萦绕的古朴星盘,正在寸寸龟裂。
就在刚才,她不惜耗费十年寿元,强行窥探那一线被蒙蔽的天机,终于得到了一个让她心神巨震的结果——林风若死,此方名为苍玄的大世界,将提前万年迎来崩塌之劫。
“原来……你才是那个传闻中的‘葬天者’的容器。”她轻抚着裂开的星盘,低声呢喃,声音轻得连风都听不见。
她悄然从袖中捻起一粒比尘埃还小的星砂,屈指一弹。
那粒星砂划过虚空,无声无息地没入林风怀中,瞬间化作一道旁人无法察觉的隐秘符纹,贴在他的心口。
这道符纹,可在关键时刻,为他抵挡一次致命的杀机。
林风正与苏清雪对峙,忽觉心口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意,那股暖流瞬间冲刷了他体内一部分狂暴的痛楚。
紧接着,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嗔怪的女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傻子……你想死,我还不让呢。”
是姬无月的残魂。
一丝若有若无的黑雾自他神魂深处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吞噬着那股让他痛不欲生的道种崩解之力,虽然无法根除,却奇迹般地让那崩解的速度暂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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