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仅存的“母锅”,锅底的裂纹猛然迸发出一丝不祥的红光,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下一瞬,不是崩裂,而是炸裂!
坚逾法宝的陶锅在一声清脆到极致的悲鸣中,化作亿万块焦黑的陶片,裹挟着滔天怨气,如一场漆黑的暴雨般向四面八方攒射开去。
林风瞳孔骤然一缩。
他清晰地看到,每一块飞射的陶片之上,都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如同水幕电影般,浮现出了一幅幅截然不同的灶台画面。
有东荒大地上用黄泥与石头垒砌的粗犷灶台,有南岭烟雨中以青竹搭建的雅致竹炉,有西漠风沙里于地穴挖出的简陋火坑,甚至有中州皇城内雕龙画凤的御膳金灶……千家万户,万家灯火,此刻竟都化作了这锅的碎片!
一瞬间,林风福至心灵,一股源于血脉深处的悲愤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猛然醒悟,这口锅从来就不是什么终结之地,而是所有被囚禁于此的灶灵、所有被抹杀的凡魂,那份对“家”的执念最终汇聚的奇点!
“原来如此……”
残魂意志在他识海中疯狂搅动,并非攻击,而是在极致的情绪共鸣下,为他短暂地推开了窥探天机的一角。
一幅幅破碎的上古画面如流光般闪过:苍茫大地之上,天道如无情的巨眼,它并未抹杀凡人对家的眷恋,反而将其视作最上等的祭品。
它设下规则,引动这股名为“执念”的源流,涓涓汇入这葬星长河,经年累月地熬炼,最终化作了供养那些伪神的“香火血髓”!
林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带着血的腥气:“原来……你们连‘想家’都要抽税?!”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被那滔天怨念同化的一刻,苏清雪动了。
她一步踏出,身形如一抹清冷的月光,稳稳落在林风身侧。
她的剑依旧未曾出鞘,但体内那条独特的寒霜神脉之中,由一丝丝“饭香丝”凝聚而成的暖流,却在此时骤然暴涨,如大江决堤!
她的感知早已穿透了沸腾的河水,探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河床之下。
在那里,一座无形而恐怖的“断情剑阵”正缓缓运转,剑气森然,却不伤肉身,不斩神魂,专斩那世间最柔软的亲情执念。
任何一丝思念家人的念头从河中升腾,都会在瞬间被这剑阵的无情剑气绞成最精纯的能量,化作香火养料。
“剑修无情?真是天大的可笑。”苏清雪冷哼一声,她周身弥漫的剑意陡然一转,不再是那凝结万物的极寒,反而变得温暖而柔韧。
万千缕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剑丝从她体内弥漫而出,如初春清晨的袅袅炊烟,轻柔地缠绕在林风周身。
她竟是以自身无上剑心,为林风织就了一张隔绝杀机的“情网”!
此网不防刀枪,不挡法术,却能将河底那专门绞杀思念的剑气尽数隔绝在外。
“这一路……我陪你认祖归宗。”她声音很低,却坚定如铁,每一个字都敲在林风即将被怒火吞噬的心上。
与此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的花想容,九条毛茸茸的狐尾下意识地卷住了林风的另一条手臂。
她腹中那个神秘的“心葬胃”在此刻轰然震动,仿佛感应到了某种令它极度厌恶的“食物”。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便遵循本能,张开小嘴,猛地喷出了一缕纤细却纯粹到极致的金色火焰。
这火焰不带丝毫灼热之气,并非焚烧万物的阳火,而是专烧天地间一切“虚妄香火”的本源之焰!
“风哥哥……这河……馊了……”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带着孩童般最直观的嫌恶。
话音未落,那缕金焰已然落入翻涌的葬星长河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河水却像是被泼入了一勺滚油的冷水锅,瞬间彻底沸腾!
无数张扭曲痛苦的面孔从水中浮现,发出无声的嘶吼,他们都是曾在思乡的煎熬中,被“断情剑阵”彻底抹杀执念的凡魂!
花想容的本能似乎被彻底激发,她看着那些残魂,竟是又一次张口,对着离得最近的三道残魂轻轻一吸。
三道残魂不受控制地被她吞入腹中。
仅仅片刻之后,她小脸一白,又“噗”地一声,吐出了一枚剔透晶莹,宛如琉璃铸就的珠子。
这枚珠子,便是“灶心珠”。
珠子内部,并非空洞,而是封存着一段清晰无比的记忆:一座破败的茅草屋里,一个瘦骨嶙峋的母亲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身边的孩子说:“别拆……家里的灶台留着……你哥……你哥回来,总要吃口热饭……”
林风伸手,接过了那枚尚带着余温的灶心珠。
珠子入手的刹那,他体内的凡尘道种轰然共鸣,那段属于陌生母亲的临终遗言,竟如同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一般,在他心中掀起万丈狂澜。
“好……好一个断情剑阵!好一个香火血髓!”
林风仰天长啸,双目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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