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唯一的旋律,金灰色的“神骸”如一场无声的葬雪,覆盖着九域的悲怆。
姬无月半跪在祭坛的边缘,生机正从她寸断的心脉中流逝,魔血的紫意沿着地脉的裂痕蔓延,妖异而凄美。
她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落在面前那口巨锅中,那里,最后一缕神火正化为灰烬。
她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与嘲弄:“……你怕了?你明明吞噬了人间百年的血肉……现在,连一点灰烬都留不干净。”
话音未落,她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将自己最后一丝不灭的魔识强行注入那捧即将熄灭的神灰之中。
刹那间,血与灰交融,那黯淡的灰烬竟如回光返照般闪烁起微光。
光芒之中,一段被天道强行抹去的记忆碎片挣扎着浮现——那尊镇压九域的所谓“守律之神”,其法相的最初原型,竟是上古一位拒绝以亲子献祭的凡人剑修。
他因违逆天道,被生生抽走魂魄,洗去记忆与情感,最终炼成了一具只知执行“规制”的冰冷傀儡。
姬无月看着那转瞬即逝的画面,喉间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低语:“原来……你们烧的,来来回回,从来都只是不肯听话的自己人……”说完,她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彻底断了气息。
不远处,白小怜盘坐在开裂的地脉之上,她体内的生生神诀已近乎油尽灯枯,原本充满生命光泽的医灵体,此刻也泛出了一层绝望的死灰色。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地底深处那维系着九域生灵的“生者共鸣”即将彻底断裂。
一旦断裂,这口作为锚点的家灶便会沉寂,万民心中那点维系着“家”的烟火,也将随之熄灭。
她的目光投向那个站在锅前、如山岳般挺立的背影,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风哥哥……小怜治得了世间万千伤痛,却唯独治不了‘忘记’这种病。”
话音落下,她毅然决然地引动了自己最后的生命本源。
她的魂魄化作一道纯净无瑕的绿光,不再是治愈,而是共鸣。
她将自己完全融入了九域凡间那股最朴素、也最坚韧的“守灶之念”中——东荒深处,一位老母亲彻夜不眠,为远行的儿子熬着一锅滚烫的肉汤;南荒海边,一位新婚的妻子点着油灯,等待着出海未归的丈夫;西漠的帐篷里,一个孩童紧紧抱着父亲的旧衣,在梦中呢喃着“回家”……
亿万生灵“等一人回家”的执念,这些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化作了千万道柔和的清光,冲破云霄,又倒灌回龟裂的地脉!
嗡——!
祭坛剧烈嗡鸣,那口巨锅锅底,原本已黯淡无光的“生之纹”竟重新亮起了一线微光。
虽然微弱,却如磐石般,堪堪稳住了即将崩塌的家灶根基。
林风立于锅前,沉默地伸出手,接住了一缕飘落的金灰。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灰烬的瞬间,他识海中那枚沉寂的凡尘道种,轰然震动!
无数破碎、狂乱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炸开!
那是万年以来,一幕幕被掩盖的真相。
一位力能开山的凡人强者,因质疑献祭的合理性,被从天而降的金光锁链拖走;一位着书立说,欲要开启民智的凡间大儒,连同他的所有着作,被一把“天火”焚烧殆尽;一位天资绝艳,自创功法,欲走另一条修行路的少女,被冠以“异端”之名,擒入神庙……
他们的下场都一样,被投入天道熔炉,洗去记忆,抹去意志,炼成没有自我的“神仆”,再被赐予“护法”、“判官”之类的名号,派回人间,去镇压那些和曾经的他们一样,敢于反抗的后来者!
而那高高在上的所谓“神格”,根本不是什么天道权柄,而是用百万、千万灶火中升腾的魂魄哀鸣,编织而成的一道最恶毒的枷锁!
“你们……把反抗者做成刀,再去杀新的反抗者?!”
林风双目赤红,仰天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他猛地催动杀生仙诀,那股吞噬万物的霸道力量却没有掠夺任何人的修为,反而逆向运转,化作一双无形的大手,精准地探入那漫天飘散的金灰之中,将其中残留的一缕缕不甘的“被囚神魂”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
他以心口的家源火种为炉,以识海的凡尘道种为引,将这些承载着万年血泪的神魂,炼成了千万枚米粒大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记忆火种”!
“去吧,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林风张口一吹,一股浩荡的凡尘之气席卷而出。
那千万枚记忆火种顿时化作漫天流萤,乘风而起,飘向九域四海的每一个角落。
东荒的一座小城里,一位正在祭拜“升天”儿子的老者,被一粒流萤触碰了眉心。
他浑身一震,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儿子被金甲神将强行拖进神庙祭坛,活活烧死的画面!
老者猛地推倒神像,老泪纵横地嘶吼:“我儿不是升天……他是被你们这群畜生拖进庙里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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