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心跳,既是新生,亦是绝响。
伏于地脉裂口之上的白小怜,娇躯猛然一颤。
她那原本就因耗损过度而泛着死灰之气的医灵体,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了咽喉,那刚刚感受到的、微弱却充满希望的“生之脉动”,竟如一根被骤然拉紧后又猛然绷断的琴弦,余音未绝,生机已散。
不对!不是断绝!
她的神念沿着地脉疯狂蔓延,穿过东荒的无垠沙海,掠过南泽的万顷碧波,直抵西漠的皑皑雪山。
刹那间,三幅死寂的画卷在她识海中展开。
东荒古城内,原本嬉笑打闹的孩童们停下了脚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不哭不闹;南泽渔村里,正撒网的渔夫动作僵住,脸上期待丰收的喜悦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麻木;西漠雪峰下,围炉取暖的老者们停止了交谈,手中的酒杯悬在半空,如同一尊尊沉默的冰雕。
他们的心还在跳,血还在流,生机并未断绝。
但他们脸上所有的情绪——喜、怒、哀、乐、期盼、思念,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抽离,变得像一张张空白的纸。
白小怜的牙齿开始打颤,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终于明白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掠夺。
“不是死……是被抽走了‘想’……”她喃喃低语,声音因恐惧而嘶哑,“有人在……在挖九域这座大灶……灶底的柴!”
与此同时,北境,镇魔战碑前。
叶红绫一袭红衣,手持赤凰战戟,孑然而立。
战碑之上,刻满了三万战死英魂的名字。
往日里,这些战魂早已安息,只在北境受侵时才会应召而起。
但此刻,整座战碑都在嗡鸣,一股股铁血煞气冲天而起。
碑中沉睡的三万战魂,竟仿佛有所感应,齐齐“抬”起了头,那无形的目光,尽数投向了同一个方向——幽冥谷。
赤凰战戟的嗡鸣愈发急促,像是在向它的主人发出最急切的警告。
叶红绫凤眸一凝,猛然抬头,只见远方天际,一抹幽绿的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划破长空,笔直地朝战碑而来。
那是一盏造型古朴的灯笼,通体碧绿,灯火却幽暗得如同鬼火。
它所过之处,虚空都泛起涟漪,仿佛连光线都被它吸了进去。
“引魂灯!”叶红绫银牙紧咬。她猛然挥动战戟,不带丝毫犹豫!
一道赤红色的戟光仿佛撕裂天地的凤凰之羽,刹那间横贯长空,精准无比地截在了那盏幽绿灯笼之前。
灯笼一滞,灯火摇曳间,一个缥缈而古老的声音从中飘出,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葬天者已死,凡魂当归幽冥。此乃天命重续,尔等若愿臣服,可重列神仆,享万世香火。”
叶红绫听罢,怒极反笑,笑声清冽而张狂,震得漫天风雪都为之一滞。
“老子的魂,轮得到你收?!”
话音未落,赤凰战戟已然横扫而出!
那道截住灯笼的戟光轰然爆发,炽热的战意如同太阳真火,瞬间将那盏幽绿灯笼吞噬。
在一声凄厉的尖啸中,灯笼寸寸碎裂,那一点幽绿的灯火也随之湮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三万战魂的咆哮,在战碑中回响,既是愤怒,也是对她这位守护者的认可。
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通过不同的途径,汇集到了林风这里。
当叶红绫斩碎引魂灯的刹那,他体内那颗沉寂的凡尘道种,发出了雷鸣般的轰响。
一股来自北境的、混杂着三万战魂愤怒与守护执念的洪流,涌入他的识海。
紧接着,是白小怜带着颤抖与恐惧的神念传音,将凡人被抽离“念想”的恐怖景象呈现在他眼前。
识海翻腾间,一道模糊的、属于第一位葬天者的残念悄然浮现,那声音跨越了万古,带着一丝了然与疲惫:“他们怕火,就断柴……釜底抽薪,最是歹毒。可是他们忘了,柴……是活的。”
柴,是活的!
林风豁然开朗!
他猛地撕开胸前的衣襟,从怀中取出一块早已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角。
那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上面还残留着家的味道。
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逼出一缕金色的火焰——家源火种,点燃了这块布角。
火苗升腾,他将这承载着他最深执念的布角,毅然投入了身前那尊三重锅的锅底。
火光冲天而起!
那不再是单纯的灵力之火,火焰中,竟浮现出万千尘世间的景象。
村口的寡妇紧紧抱着怀中啼哭的孩子,用最后一碗米熬着稀粥,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母爱;田埂上的老农,望着干裂的土地,守着冰冷的灶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嘴里却还念叨着来年春耕;孤坟前,披麻戴孝的少年一遍遍地叩首,哭喊着“娘”,那份思念足以撕裂心肺……
这万千凡人最朴素、最真挚、最无法割舍的执念,此刻都化作了最精纯的薪柴,尽数投入了这座名为“葬天”的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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