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林风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碑林之中。
寒风卷起他的衣角,却吹不散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混杂着人间烟火与铁血杀伐的独特气息。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口被苏清雪剑气劈开的冻土下,正“嗡嗡”作响的青铜战炉。
炉身之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如同无数扭曲的冤魂,正贪婪地吸食着从地脉深处涌来的阴寒之气,每一次脉动,都让整片碑林的温度骤降一分。
叶红绫双目赤红,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雪地里,瞬间凝成血珠。
她看到了林风,也看到了他身后那口不起眼的黑锅,声音嘶哑地问道:“你也知道了?”
林风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从那口战炉移到了叶红绫身上,再扫过一旁剑意凛然、面若冰霜的苏清雪。
他的凡尘道种在体内轰然作响,与这片天地的悲怆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天道为何畏战。
非是畏惧战争本身,而是畏惧战争中燃起的最炽烈、最纯粹的凡人之火。
这种火焰,源于守护,燃于牺牲,其烈度,足以焚尽一切虚无缥缈的规则与道韵。
“好一个焚魂灶房。”林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把为国捐躯的英烈当成柴火,只为温养自己那虚伪的天道之体。这盘菜,做得未免太丧尽天良。”
就在此时,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一名身披玄黑重甲、气势渊渟岳峙的老将踏空而来,身后跟着数十名亲卫,瞬间将三人包围。
他便是北境统帅,赵擎天。
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那口裂开的战炉,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林风!苏清雪!你们好大的胆子!此乃我北境军魂根基所在,维系着天道对北境的庇护,你们竟敢毁之?”
苏清雪冷哼一声,长剑斜指,剑尖的寒芒比风雪更冷:“庇护?赵擎天,你是在用百万将士的冤魂,换取天道一丝怜悯的残羹冷炙吗?”
赵擎天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住口!尔等懂什么!若无战炉聚魂,引天道战劫之力加持,北境防线早已被妖蛮踏破!些许牺牲,是为了更多人生存!这是大义!”
“大义?”林风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我只知道,老母亲在村口望断了归路,新婚的妻子守着冰冷的牌位白了头,牙牙学语的孩子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英雄。他们等的,是魂归故里,不是在这冰冷的地下,被当成灶灰烧掉!你的大义,问过他们吗?”
说话间,林风身后那口黑锅的锅火“腾”地一下窜起三尺高。
他手腕一翻,锅口倾斜,一缕看似清淡的浓汤被他引了出来。
那汤汁并非液体,而是一团氤氲的光雾,光雾之中,无数画面流转生灭。
有白发苍苍的老母亲,颤抖着双手,将儿子唯一的铠甲投入火盆,声声泣血:“儿啊,冷不冷……”
有正值青春的女子,独守空房十年,每日为丈夫的灵位擦拭灰尘,对着牌位诉说家常。
更有那扎着羊角辫的孩童,学着父亲的样子,举起一柄比自己还高的木刀,对着天空大喊:“爹,我也会保护娘了!”
这便是林风熬炼的“人情浓汤”,其中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凡尘俗世中最浓烈、最不肯断绝的执念。
他屈指一弹,这缕浓汤精准地没入了青铜战炉的裂缝之中。
“滋啦——”
一声刺耳的锐响,仿佛滚油泼入寒冰。
炉中原本狂暴肆虐的战魂黑雾,在接触到这缕“人情浓汤”的瞬间,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下来。
那些画面在黑雾中扩散开来,无数愤怒的咆哮渐渐化为低沉的呜咽。
他们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那些还在等他们回去的人。
赵擎天见状,又惊又怒:“林风!你竟敢用凡俗执念玷污英灵战意!这是在动摇我军心!来人,布万魂噬阵,将此獠就地格杀!”
亲卫们瞬间散开,手中令旗挥舞,一股更加阴森恐怖的气息从地底升腾而起,大阵将成。
林风却夷然不惧,反而向前一步,直面赵擎天的滔天杀意。
他猛地将手中的大黑锅整个倒悬过来,锅中那积攒了无尽凡尘执念的火焰,如同赤色的岩浆洪流,尽数向那青铜战炉倾泻而去!
“玷污?动摇?”林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赵擎天,你错了。今天,我就教你们什么叫真正的祭奠!”
执念之火灌入战炉,非但没有熄灭,反而与炉中百万战魂的怨念、不甘与战意交织在一起,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青铜战炉疯狂震颤,表面的“战灶符”寸寸崩裂,那股被天道设下的禁锢之力,正在被这股源自人间的至情至性之火强行熔断!
炉火不再是黑色,也不再是赤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了无数星辰与血泪的赤黑之色。
火焰在炉心疯狂盘旋、压缩、凝练,最终,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中,炉火尽数收敛,一颗龙眼大小、赤黑交织的丹丸静静地悬浮在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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