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普照九域三陆,万物生灵沐浴其中,皆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安宁与祥和,仿佛世间一切的伤痛与纷争都将在这一刻被彻底抚平。
然而,立于昆仑之巅的苏清雪,眸中却没有丝毫暖意。
她的剑心通明,映照万物本源,在这片看似神圣的光辉之下,她看到的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她的剑意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轻轻扫过那道垂落的金色神光。
刹那间,她眼中的世界彻底变了。
那温暖纯粹的光芒之内,竟缠绕着亿万万根比蛛丝还要纤细透明的丝线,这些丝线的另一端,精准无误地连接在九域三陆每一个生灵的头顶,无论是人族、妖族,还是花草精怪,无一幸免。
她清晰地“看”到,一个凡人农夫因为邻居的帮助而心生感激,一念升起,头顶便分化出一缕微不可见的白色气运,顺着那透明丝线被瞬间抽走,融入了金色神光之中。
一个稚童扶起摔倒的老人,心中善念萌发,同样有一丝气运被悄然窃取。
善念越是纯粹,被抽走的气运便越是精纯。
这哪里是弥补天地,这分明是一场针对整个凡尘世界,最为精妙、最为隐蔽的掠夺!
“补天?你们是在吃人!”
一声冰冷的清喝响彻云霄,苏清雪眼中杀意凛然。
她终于明白,所谓的天道恩赐,不过是一场包装在神圣外衣下的饕餮盛宴。
她手中长剑嗡鸣,不再有任何犹豫,一道凝聚了她毕生剑道感悟的剑光冲天而起。
剑光过处,人间百态、七情六欲的剑意交织成网,精准地斩向那些无形的丝线。
“断天千丝!”
咔嚓!
咔嚓!
剑光所及,神光剧烈震颤,竟被硬生生撕裂出数十道巨大的口子,成千上万的气运丝线应声而断。
同一时间,天裂北境。
血与火交织的战场边缘,叶红绫身披赤凰甲,手持战戟,如一尊不灭的战神,身后十万燃烧着战魂的将士结成军阵,死死抵御着从天裂中渗透出的虚空乱流。
就在那金色神光降临的瞬间,一座无比巨大的祭坛,竟缓缓从虚空之中浮现。
那祭坛通体由一种未知的晶石构成,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闪烁着金光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
祭坛一出现,便产生了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目标直指叶红绫和她身后的十万将士。
他们燃烧生命所化的昂扬战意,竟如百川归海般被那祭坛上的“气运符文”疯狂抽取,化作了点燃祭坛的薪柴。
将士们的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去,脸上浮现出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
叶红绫双目赤红,她能感觉到自己那颗悍不畏死的心,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渐渐冷却。
这是比直接杀死他们更恶毒的手段,它在抽取战士的灵魂!
“混账东西!老子的命都是自己烧着玩的,你他娘的还想来抢老子的气运?”
一声怒吼响彻战场,叶红绫将全身力量灌注于赤凰战戟之中,战甲上的凤凰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高亢的啼鸣。
她整个人化作一道赤色流光,裹挟着十万将士最后的战意,狠狠一戟劈向了那座补天祭坛的基座!
“轰!”
大地崩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将方圆百里的虚空乱流都尽数扫清。
然而,烟尘散去,那座巨大的祭坛却依旧悬浮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连一道划痕都未曾留下,只是吞噬战意的速度变得更加凶猛。
就在叶红绫感到一阵无力之际,一道炽热的火光自南方天际席卷而来。
那不是神通之火,也非天地灵火,而是一股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火焰。
林风脚踏火浪而至,他身后那口看似普通的三重铁锅,此刻却仿佛化作了一轮赤色的太阳,锅中翻滚的火焰,将整个天裂的边缘地带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在这股火焰的映照下,他体内的凡尘道种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轰鸣。
这一刻,他不需要苏清雪的剑意,也不需要叶红绫的直觉,他凭借着与这人间烟火最深切的共鸣,瞬间便看清了这“补天”的真相。
那金色神光,那补天祭坛,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能量转化器。
它以九域三陆万族生灵的气运为柴,以北境将士的战意为火引,点燃一场所谓的“补天”大祭,其真正目的,仅仅是为了维持那个高高在上的天道自身不至于崩塌与寂灭。
“你们烧魂、烧情、烧命,现在连我们身上最后一点气运都要啃个干净?”
林风眼中怒火升腾,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度冰冷的讥笑。
他没有像叶红绫那样发动毁天灭地的攻击,而是伸出手指,在三重锅中轻轻一沾。
一缕凝聚了无数凡人悲欢离合的“人情浓汤”被他引上指尖,随即屈指一弹,化作一道微弱的火线,射向苍穹之上那道巨大的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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