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气息的源头,是苏清雪。
她一身白衣,悄然立于东荒旧城的一处屋檐之上,月光为她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人间剑意如无形的丝线,从她身上弥散开来,无声无息地探入脚下一间看似普通的民宅密室。
她的眸光比月色更寒,因为那剑意丝线,已捕捉到了一场荒谬的密谋。
密室内,十余名曾是宗门长老的老者围坐一圈,神情狂热而庄重。
他们面前的石桌上,赫然摆着一尊仿制的三重锅,锅体粗糙,却被他们视若神明。
众人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整齐:“道火虽散,正统唯我。”
这声音通过剑意传入苏清雪耳中,让她本就冰冷的眼神又添了几分讥诮。
她指尖微动,一道微不可察的剑气刺入脚下地砖,如水银泻地,引动了预先埋下的“听念丝”。
更为清晰的密谋内容,一字不落地传入她的识海。
他们竟妄图以“道火授受”为名,掌控天下万家灶火的最终解释权,将师尊的神位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建立在每一个家庭的灶台之上。
“天道刚死,你们就想当灶祖?”苏清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杀意如霜。
与此同时,城中另一角,林风的灶火前。
姬无月盘膝而坐,她那如墨玉般的双眸紧闭,身周的噬命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三重锅的锅底。
忽然,她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感受到一股源自地脉深处的低频震颤。
那不是灵气波动,更不是山崩地裂的预兆。
那是一种形而上学的共鸣,是千千万万的人心中,那份被长久压抑、却又根深蒂固的“敬畏惯性”,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汇聚。
她将残魂之力沉入地底,顺着那震颤的源头追溯而去。
刹那间,她“看”到了一条由无数“尊师重道”的执念所凝聚成的“旧命余脉”,它就像一条潜伏于九域大地之下的巨蟒,正从四面八方蜿蜒而来,其最终的目标,直指东荒的祭坛旧址。
在那里,这些执念将凝聚成一尊虚无缥缈,却又威严无比的“道统神影”。
姬无月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厌恶,低声自语:“你们不烧天了……改烧‘规矩’了?”
而这一切的中心,林风正静静地坐在他的三重锅前。
锅中火焰温和地跳动着,映照出万家灯火、亲人团圆的温馨之景。
然而,他体内的凡尘道种,却在此刻传来一阵隐隐的刺痛。
他察觉到了一种无比熟悉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并非来自高高在上的天外,而是源自人心最深处,那份对于“上级”、“权威”、“师长”的本能顺从。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温热的锅柄。
随着他心念的转动,锅中翻腾的“人情浓汤”之上,竟浮现出一幕幕清晰的画面。
画面里,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仅仅因为背错了所谓的“道义新解”,就被罚跪在冰冷的灶前,不准吃饭。
田埂上,一位质朴的农夫,因为没能完整背诵村社颁布的“用火新契”,而被众人排挤,拒之门外。
工坊中,一位技艺精湛的老匠人,只因不懂那些长老们新编的“火理”,便被一群后生晚辈当众耻笑,说他烧了一辈子火,却连“道”的边都没摸到。
林风的目光,一点点变冷。
“他们不要天管……却要让这些‘懂道理的人’来管?”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在锅沿轻轻一点,引动一缕锅火缠绕其上。
随即,他并指如剑,朝着脚下的大地猛地一插!
一缕浓缩到极致的“人情浓汤”,被他以锅火为载体,强行倒灌进地脉之中,精准地找到了那条“旧命余脉”,并开始逆流而上。
汤中蕴含的,是凡人最朴素、最激烈的情感执念。
这些执念甫一接触到那条由“规矩”组成的脉络,便瞬间化作具体的形象——
一位满面怒容的母亲,正奋力撕扯着一本厚厚的《道统经》,她嘶吼着:“我儿吃饭,天经地义,轮不到你来教!”
一位新婚的妻子,抡起擀面杖,将村口宣讲“新契”的讲坛砸得粉碎,她叉着腰,眼中满是悍然:“我的灶,我说了算!”
一位满身泥土的老农,面对着一座刚刚建起的“授火台”,毫不犹豫地一脚踢翻,他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老子烧了半辈子火,你个黄口小儿才读几天书,也配教我?”
无数类似的执念如决堤的潮水,疯狂冲刷着那条由“尊师重道”构筑的脉络。
原本凝聚而成的“旧命余脉”开始剧烈震颤,其上浮现出无数裂纹,眼看就要寸寸断裂!
就在此时,东荒旧城上空,一道清冷的剑光划破夜色。
苏清雪踏月而至,她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那间密室遥遥一指。
刹那间,她的人间剑意化作千万道无形的剑丝,汇聚成一式“破伪千斩”,精准无比地斩向那尊仿制的三重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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