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老、冰冷、毫无感情的合声,在混沌中凝聚为具体而森然的音节——“净—火—律—令!”
四字吐出,言出法随。
审判之塔的塔身之上,亿万道玄奥的符文自内向外凸显,宛如活物般蠕动、交织,最终化作一条条粗壮如山脉的漆黑锁链,带着镇压万古的沉重气息,呼啸着缠向悬于半空的葬天火戟。
每一条锁链上,都燃烧着一种苍白色的火焰,那火焰不带丝毫温度,却能焚尽神魂,磨灭法则。
立于戟尖的林风,首当其冲。
那亿万锁链的目标并非是他,而是他脚下的火戟,可那苍白火焰散发出的寂灭之意,却让他浑身的神魂都在刺痛。
然而,当他的神念触碰到第一条符文锁链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他感知到的并非天地元气,也不是法则之力,而是一种深沉到极致的怨憎与不甘。
那不是一道,而是亿万道声音的集合。
这些声音,他无比熟悉。
是铁锅被砸碎时的悲鸣,是灶火被熄灭时的呜咽,是厨师们一生心血付诸东流时的绝望。
这些符文锁链,根本不是天地法则所化,而是由无数被强行焚灭的“灶魂”炼制而成!
每一道符文,都代表着一个厨师的传承;每一截锁链,都承载着一口被砸碎的锅的冤魂!
林风的眼眶瞬间赤红,他俯瞰着下方那片广袤的东荒大地,仿佛看到了无数炊烟断绝,无数家庭围着冰冷的灶台哀哭。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塔顶那九道模糊而伟岸的身影,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响彻了这片混沌虚空:“你们烧的不是异端……是人心。”
就在此时,南荒战阵之中,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云霄。
叶红绫的身影如一道赤色闪电,猛然跃出战阵。
她手中的赤凰战戟不再指向天空,而是以一个决绝的姿态,悍然插向脚下的大地!
“轰!”
大地龟裂,一道巨大的战神图腾以战戟为中心熊熊燃起,无尽的战意化作冲霄的狼烟。
叶红绫立于图腾中央,英姿飒爽,她仰天怒吼,声震寰宇:“以我战意,引动燎原!”
随着她一声令下,南荒大地上,三千口形态各异、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铁锅,在此刻同时发出剧烈的共振。
锅中原本微弱的灶火,仿佛得到了最精纯的燃料,瞬间暴涨,化作三千道粗壮的火流,逆冲云霄!
“你们说凡火污道?那我今日就用这口口歪锅,烧出一条战道来!”
三千火流在半空中汇聚,与那冲霄的战意狼烟猛烈交融。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战意与灶火,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竟在空中凝成了一尊顶天立地的虚影。
那是一尊手持巨锅、身披烈焰的战神虚影,它的面目模糊,却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悍勇之气。
“破!”叶红绫叱咤一声。
那持锅战神虚影随之而动,抡起手中由万千战意与灶火凝成的巨锅,狠狠一击,劈向审判之塔塔基处延伸出的第一根信仰锁链!
巨锅与锁链碰撞,爆发出刺耳的巨响,凡俗的战意与灶火,第一次正面撼动了这神圣的律法秩序!
与此同时,另一片云巅之上,柳如烟盘膝而坐,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她的掌心,一团紫色的欲念神雷正在疯狂翻涌。
与以往不同,这团雷光之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与眷恋。
那是她悄然收集的,洛倾城消散前最后的魂火残片,以及那碗未能送出的“人情浓汤”中所蕴含的残念。
“你们斩断亲情,说是净道;可这欲念,才是活着的证明。”
她轻声低语,指尖微动,将那丝魂火残片与浓汤残念,轻轻弹入掌心的欲念神雷之中。
刹那间,狂暴的雷光竟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雷光之中,没有一丝毁灭之意,反而演化出万千红尘俗景——母亲轻柔地抱着啼哭的婴孩,丈夫搀扶着步履蹒跚的妻子,白发苍苍的老者牵着孙儿稚嫩的小手……
那是最纯粹的亲情,是最原始的欲念,是生命得以延续的根基。
“去吧。”柳如烟挥手。
那团包裹着万千凡人相守之影的雷光,如一颗温柔的流星,悄无声息地划破虚空,精准地轰击在审判之塔的塔基——那座巨大的“净火祭坛”之上。
祭坛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焚私情以证道”、“断尘缘以归真”之类的冰冷碑文。
当雷光触及祭坛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死寂。
紧接着,那些象征着无情大道的碑文,仿佛被最浓烈的人间烟火所侵染,从内部开始浮现出无数裂纹,最后在一阵微风中,轰然崩裂,化作了漫天灰烬!
塔基动摇!
林风第一时间感知到了这股源自根基的震动。
他体内的“火心”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轰鸣,周身的火脉在这一刻彻底贯通,自行运转,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周天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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