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悸动,如一粒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瞬间荡开无形涟漪。
这涟漪并非力量的波动,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本初的……呼唤。
林风缓缓抬起眼,眸中燃烧的怒火与战意悄然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手中的断戟,那截曾捅穿天穹的凶器,此刻正微微嗡鸣,与他体内的凡火之种同频共振。
这共鸣并非杀伐,而是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仿佛是两块失散了万古的碎片,终于在废墟之上,感知到了彼此的存在。
凡火之种,源自北原万家灯火,是他道途的根基。
而断戟之中潜藏的,是他当年踏遍山河,收集万千凡尘俗念,亲手炼入其中的“凡尘道种”。
两者本为一体,一内一外,一主生机,一主杀伐。
只是他斩断情执证道之时,这内外联系便也随之淡漠,只余下最纯粹的力量。
今日,在这神庭崩塌的死寂中,联系竟再度复苏。
林风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森然而冰冷的笑意。
他环顾四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座已化为齑粉,残存的法则神纹如蛛网般在虚空中明灭不定,散发着腐朽而顽固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在废墟之下,在九天之上,有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恐惧、忌惮,又带着一丝贪婪。
他们在怕,怕他点燃这神庭废墟,让那凡俗之火,彻底烧穿这天。
“你们不是怕我烧天么?”林风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寸断壁残垣之间,“那我偏不烧。”
他反手一招,一口盛满了浓郁汤汁的巨锅出现在身前。
这汤汁翻滚着,并非热气,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烟火气。
里面浮沉的不是食材,而是一幕幕人间悲欢、一个个凡人从生到死的故事缩影。
这是他走遍人间,收集的“人情浓汤”,是世间最纯粹,也最复杂的执念。
“我请你们……吃顿好的。”
话音落下,他猛地倾斜巨锅。
那包含了无数凡人一生痴嗔爱怨的浓汤,如一道浊黄色的瀑布,轰然冲入崩塌神庭的中央地脉之中。
滋啦——
诡异的声音响起,并非水火交融,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秩序在碰撞、碾磨。
神庭地脉,由最纯粹的天道法则构建,冰冷、无情、至高无上。
而这人情浓汤,却是凡尘最驳杂、最卑微,也最坚韧的力量。
两者相遇,神圣的地脉竟被这凡俗的“油污”侵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更诡异的是,那汤汁与凡火之种的力量混合后,竟开始模拟出一种独特的频率。
那是亿万生灵在祈祷、在诅咒、在爱恨、在生死之间挣扎时,才会产生的“万民执念”的共振频率。
嗡嗡嗡!
残存在废墟中的神纹仿佛受到了某种古老的召唤,又像是被这股“伪造”的信仰之力所欺骗,竟开始自动运转,按照某种古老的阵图彼此勾连、重构。
然而,这重构的方向却与原本的神庭截然相反。
地基下沉,神柱倒悬,一座宏伟而怪诞的倒置祭坛,在轰鸣声中,于神庭的尸骸之上缓缓成型。
不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趴在碎石堆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花想容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小嘴一张,吐出一缕比墨还黑的细丝。
那黑丝一离体,周围的光线都仿佛被它吞噬了,散发着一股“万物休止,万法禁绝”的死寂气息。
“嗝……这玩意儿真硌胃。”她挠了挠头,一脸嫌弃。
这正是她刚刚从那些法则残影中偷偷啃噬、分离出的核心——“禁律之核”。
是天道用以约束万物的最底层规则之一,坚硬无比,且毫无“味道”可言。
可她话音未落,其体内的吞天胃已自行发光,大道符文流转,竟产生一股恐怖的吸力,将那缕黑丝又吸了回去。
胃中雷鸣阵阵,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将这代表“禁止”的法则反向编织。
不过眨眼功夫,那缕黑丝便被重塑成了一道流淌着暗红色光芒的火引,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她的身体,如一条灵活的火蛇,钻入大地,精准地埋在了那座倒置祭坛的最底部。
做完这一切,花想容又打了个嗝,翻了个身,似乎准备继续睡个回笼觉。
对她而言,吃与睡,便是世间最大的道。
同一时刻,远在万里之外的药王谷。
一座清幽的丹室中,白小怜静静盘坐于一尊古朴的药炉前。
她双目紧闭,眉心处一盏虚幻的心灯明亮地燃烧着,光芒穿透了时空,映照出的并非外界景象,而是林风灵魂的深处。
在那灵魂的最核心,有一道清晰而深刻的裂痕。
那裂痕并非伤口,更像是一道……被人为斩断的鸿沟。
它隔绝了灵魂的一部分,让那部分变得冰冷、死寂,无法与主体产生任何共鸣。
那是他当年为了勘破虚妄,证得无上大道,亲手斩断的“情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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