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残缺的灶符,如同一块凝固的诅咒,静静躺在林风的掌心。
它的冰冷触感,仿佛能一直渗透到神魂深处。
他没有丝毫犹豫,屈指一弹,灶符便划过一道乌光,精准地落入药炉中央那口饱经沧桑的破锅之内。
这口锅跟随他多年,炖过灵药,也煮过凡食,锅壁上早已浸透了人间烟火的驳杂气息。
林风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双手结印。
他没有引动天地灵气,更没有催发仙元真火,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催动了炉火。
那并非真正的火焰,而是他行走凡尘俗世,以“凡尘道种”收集而来的亿万生灵的情绪之火——名为“人情浓汤”。
喜悦为柴,悲伤为油,爱恨作焰,痴怨成烟。
炉火无声燃起,破锅内的浓汤翻滚着,却不见半点水汽,只有一缕缕七彩流光在锅中沉浮。
残缺灶符置身其中,仿佛被投入了滚油的冰块,发出了“滋滋”的尖啸。
符体上那些扭曲的纹路,在人情之火的慢煨之下,竟开始剧烈地蠕动、拉伸,仿佛无数张痛苦的嘴脸在无声呐喊。
渐渐地,这些扭曲的符纹剥离了原有的形态,在浓汤之上重新组合,最终汇聚成一行冰冷而古老的铭文,烙印在林风的瞳孔深处:“终宴非宴,乃葬主之祭——每三千年,葬天者必自焚于心火,以续新律。”
林风的识海仿佛被一道万钧雷霆劈中。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降至冰点,连那炉中的人情之火都为之一滞。
葬天之主,何等霸气的名号,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掌终结与埋葬天道秩序的存在,是棋手,是执刀人。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谎言。
原来所谓的“葬天之主”,从来都不是执掌终结的君王,而是天道轮回中,一道被精心圈养,等待成熟后投入炉膛的祭品!
每三千年一次的献祭,用自身的性命与道果,去修补和延续那所谓的新秩序。
他林风,就是这一代的祭品。
“这符……怎么有股熟鸡蛋味儿?”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花想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半个烤得焦黄的石蛋,她一边啃着,一边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锅里瞧。
她对铭文和天道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这锅里熬煮的东西,气味有些奇特,像是某种被烧焦了的灵魂蛋白质。
出于本能,她无意识地将空着的那只手贴上了温热的锅沿。
就在指尖触碰到锅壁的刹那,她的小腹处猛然一热,那传说中能吞噬万物的“吞天胃”竟与破锅产生了轰然共鸣。
锅中那段由符纹组成的铭文,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掌心,竟直接投影在了她的胃壁之上。
花想容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她的脑海中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清晰无比的动态画面:一位又一位气息冠绝当世的葬天者,他们或立于星海之巅,或坐于九幽之下,都在各自生命最璀璨辉煌的巅峰时刻,毫无征兆地从身体内部燃起熊熊心火。
那火焰并非毁灭,更像是一种……回收。
他们的神魂、道果、乃至存在的痕迹,都在火焰中被燃烧殆尽,化为最纯粹的能量,融入了冥冥之中的天道轨迹。
唯一的例外是,在每一位葬天者彻底消散的瞬间,都有一缕微不可察,却又执拗无比的火焰残念,挣脱了束缚,坠入无尽的轮回之中。
花想容茫然地挠了挠头,看着锅里的残符,又看了看林风冰冷的侧脸,一脸困惑地问:“他们……好像都被锅给炖了?”
与此同时,另一侧静坐的白小怜心头猛地一悸。
她眉心那盏无形的“心灯”骤然黯淡,灯焰疯狂摇曳,投射出一幕令人心胆俱裂的未来之影——林风衣袂飘飘,立于九口横亘天地的巨锅中央。
九口巨锅同时燃起烈焰,那火焰并非从外部灼烧,而是由他的神魂最深处向外蔓延,焚尽他的一切。
可在那焚身烈火之中,他的嘴角,竟然还噙着一抹淡淡的、释然的微笑。
白小怜娇躯剧颤,猛然从预见中惊醒。
她瞬间领悟了!
那所谓的终宴令,所谓的自焚之祭,根本不是来自外界的诅咒或强迫,而是烙印在传承最深处的宿命!
是林风所修行的“凡尘道种”与“杀生仙诀”这两种看似矛盾的功法,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相互融合所必然触发的道之反噬!
他的道,本身就是一团准备自我燃烧的薪柴!
不行!绝不能让他走上那条路!
白小怜的眼神变得无比决绝。
她悄无声息地咬破自己的指尖,殷红的鲜血带着她医灵体特有的生命气息,悄然滴落在药炉底座的一处隐秘暗纹之上。
她以血为墨,以指为笔,迅速在那暗纹上刻下了一道极其复杂而古老的阵法——替火阵。
“若命格注定他要被焚烧,那我……便替他烧这一遭。”她低声呢喃,将自己的生命本源与整个药炉悄然勾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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