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微光为这片初生的大地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林风的身影立于九天之上,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新生世界。
他看到了第一座依山傍水的城池拔地而起,夯土的城墙上,凡人们用最质朴的工具刻下了城市的名称——“源”。
城中,孩童在街巷里追逐嬉闹,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铁匠铺的锤音清脆而富有节奏。
一部由长者们共同商议制定的简陋法典被公布出来,虽然只有寥寥数十条,却界定了最基本的善恶与秩序。
远方的田埂上,农夫们引水灌溉,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一切都充满了蓬勃的、野蛮生长的生命力。
林风的嘴角噙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一个脱离了旧有枷锁,能够自由演化的世界。
然而,随着他观察的深入,这丝笑意渐渐凝固。
一切……似乎太过顺利,太过“正确”了。
城池的选址,律法的条文,商路的开辟,甚至连不同村落间以物易物的规则,都透着一种惊人的、近乎完美的逻辑性。
仿佛有一位无形的智者,在为这些尚处蒙昧的凡人规划着最优解。
一种莫名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心。
他盘膝坐于云端,双目微闭,一缕心火自眉心燃起,跳跃不定。
他开始以心火推演这方世界未来十年的演化轨迹。
火焰中,光影流转,时间的流速被急剧加快。
他看到“源”城颁布了税法,看到第一支常备军的建立,看到第一所学堂开始传授文字与武技。
一幕幕画面飞速闪过,清晰无比。
突然,林风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满是骇然。
他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了一卷残破的古籍,正是他从某个覆灭的古老宗门遗迹中得到的“天命图卷”。
他颤抖着手指翻开图卷,神念迅速扫过其中的记载。
图卷第三页,记载着一个名为“清河村”的村落。
上面写着:“乙卯年春,村中少年李四,因见溪水湍急,耗费人力,乃效仿转轮,以木制水车,引水入田,村人大喜。”
林风的心火推演中,恰好在对应的时辰,一个面容黝黑、名叫李四的少年,正满头大汗地将最后一个木质叶片钉在巨大的轮轴上。
当溪水推动水车缓缓转动,将清澈的河水源源不断地送上高处的田地时,整个清河村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甚至连村民们的反应,都与“天命图卷”上的记载分毫不差。
林风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继续向后推演。
税法的颁布时间,军队统领的名字,学堂第一位老师的姓氏……所有的一切,每一步变革,每一个看似凡人智慧闪光的瞬间,都像是对着一本早已写好的答案,精准无误地抄写下来。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升腾而起。
他低声嘶吼,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与愤怒:“连‘进步’,都是抄的答案?”
他的气息波动惊动了正在界心旁静修的苏清雪与柳如烟。
苏清雪一袭白衣,悄然出现在他身侧,清冷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图卷和脸上压抑不住的怒意,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多言,只是闭上了双眸,周身散发出一种斩断一切虚妄的锋锐气息。
一缕无形无质的“无妄剑意”从她体内透出,如同一柄薄如蝉翼的刀,悄无声息地切入了新生世界那奔流不息的法则长河之中。
剑意顺着时间的涟漪上溯,剖开一幕幕历史的画面。
苏清雪的视野里,世界不再是凡人活动的景象,而是一张由无数因果线条交织而成的大网。
她清晰地看到,在每一个“关键转折点”到来之前——无论是李四萌生制造水车的念头,还是“源”城长者们商议法典的那个夜晚——虚空之中都会浮现出一道极其隐晦的无形“引导力”。
这股力量如同最温柔的春风,轻轻拨动人们的心弦,将一个“最合理”的念头送入他们的脑海,让他们误以为这是自己灵光一闪的顿悟,从而心安理得地走向那个既定的方向。
苏清雪睁开眼,眸中寒霜凝结,声音比万载玄冰还要冷冽:“不是他们在选择未来……是未来在挑选他们。”
另一边,柳如烟妩媚的脸上也收起了平日的慵懒笑意。
她指尖轻点,一缕紫色的欲念神雷炸开,化作亿万道看不见的情丝,瞬间潜入了九域三陆所有凡人的心念深处。
她并未去干涉,而是基于这些凡人最原始、最真实的欲望和念头,在自己的神海中构建了一个庞大的模拟沙盘。
在这个沙盘里,她用自己的意志斩断了那股无形的“引导力”。
沙盘世界开始了截然不同的演化。
没有了“引导”,清河村的农夫们在面对灌溉难题时,并没有出现一个天才少年李四,而是经过数次争吵与协商,最终决定所有家庭共享耕具,轮流挑水,形成了一种原始的互助社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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