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于奉贤村的村民来说,真是有看不完的热闹,早上刚在村西头听了一桩秦家的陈年往事,中午又在秦家大门口看了场老太太抡板斧的戏码。
里面狗叫声不断,外面当当的砍门声不绝于耳,还没等人都聚齐呢,好戏已经开演了。
就在大家以为秦家老太太马上就可以劈开门板,带人冲进付婆子家好好的闹上一场时,那对开的两扇门板突然从里面歪倒出来,生生将拎着板斧朝门板挥舞的老太太给压了个正着,人就那么摔了个四仰八叉,那老驼背险些都被门板子砸直了。
再一看原来是付婆子家的黑煞狗把门给撞开了,它那大体格子一出马,连着门框都带倒了,老太太躺在门板子底下,那大狗爪子就踩在上面,愣是让她没叫出一声来。
“娘!娘呀!”刘婆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吓得尖叫起来。
“阿奶!”
“太奶奶!”
身后跟着的几个秦家人也都吓得不轻,可到底不能看着不管,便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凑过去,把老太太从门板子底下给大力拖了出来,这一下可是费了不少力,那黑狗的大半分量可都压在上面了。
刘婆子颤巍巍的凑过去,抓着老太太的手紧张的问话:“娘呀娘!你咋样了?你说句话呀!”
快八十岁的老太太,那骨头都是脆的,就算砸不死,这一下不得要了她半条命呀!
“我……我……”秦老太太憋着一口气倒不出来,显然被砸懵了,险些以为自己死定了,可神奇的是,她竟然还命大的活着。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也是瞬间后怕,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破门不成,反倒叫那只黑狗给将了一军。
只这一下就把她刚才那股子要拼命的锐气给砸没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狗看,唯恐它又扑上来咬断自己的脖子。
“快,快拿棍子打走它!”待她终于缓过神来,也顾不上哪里疼了,紧着吆喝几个小辈,他们可是拿了打狗棍来的,自己不行,那就大家伙一起上。
只是一声召唤落下,并没有人敢朝黑虎甩棍子,那狗一看就在气头上,随便一个动作就可能激怒它,谁动就有可能成为它的下一个目标。
“这狗要疯,咱还是别招它了。”黄氏凑过来小声劝了句。
秦老太太没接话,只是斜眼横了孙媳妇儿一眼,要不是为了她家出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至于到这里逞强么。
现在可倒好,她都快摔散架子了,人家却在这里说丧气话,想打退堂鼓,真要是被一只狗给吓跑了,那她不是白遭罪了么。
“娘啊,你咋样了,摔到哪了?”刘婆子把人搀扶起来,又往后拽了一把,一边朝她挤吧眼睛,一边扬声问话:
“有啥不舒服的你可赶紧说,大家伙可看着呢,若是伤着了,她个老瞎婆子可是要负责的。”
婆媳俩倒是十分默契,一个眼神便明白对方的用意,秦老太太立马捂着屁股嚎上了:“对,哎呦哎呦!我屁股疼,我腰疼后背也疼,尾巴根疼,哎呦!胳膊肘子也疼!”
接着便再也站不住似的往身边二儿媳身上一歪,捂着胸口说:“我、我心口更疼,这畜牲可是要了我的老命咯!”
甭管是不是演戏,她反正是越说表情越痛苦,浑身都跟着疼起来,刚才那一下子真不是闹着玩的,她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爬起来已经不容易了,这说不定还有啥内伤呢,必须得找老三家的给她拿钱看病去。
她可是听孙媳妇说了,邱家头天刚结了一笔租鱼塘的钱,不赶紧给要到手里,她不就得花到那个煞星哥儿身上了。
刘婆子很满意婆母的表现,扶住了人,立马开始发挥:“三弟妹!你听到没,还不赶紧把你家狗给弄走,这都要出人命了,你不怕我们告到县衙去,让他们派打狗队来弄死它!”
汪汪汪!一听到打狗,黑虎站在门板上叫得更凶了,吓得几人慌里慌张的又退出去好一段距离,就连那些个看热闹的也都忙不迭的跑开了,唯恐大黑狗疯起来见人就咬。
就在众人被吓得节节后退时,听明白状况的付婆子摸索着出了院门,也不管刚才说话的人在哪个方向,当即就应下了:“那就报官去!”
“我家黑虎一向都不伤人咬人,若不是你等欺上门来闹,它怎会如此愤怒。”
说到这里,她不由冷声问道:“我倒是要请官老爷给评评理,这都跟强盗似的把我家门砸烂了,还不能拦着了?”
刘婆子一听,蛮横不讲理歪曲事实道:
“是你不敬婆母在先,又纵狗伤人在后,我就不信官老爷他还能不管老人死活,去向着一个畜牲说话,今天这事儿你说什么都得给个交代!”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合理,秦老太太再不加把劲儿表现可就说不过去了,大斧抡不动了,可不代表她闹不动了,眼珠子一转,她便熟练的往地上一歪倒,地面都拍起了尘土,扯着嗓子哭喊起来:
“对,你若不给个说法,我便躺地上不起来了,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和里面那个煞星就是罪魁祸首,一辈子也别再想摘下去丧门星的帽子!”
付婆子不用看就能猜到老太婆这是讹上人了,当初刚听说她家阿令死在战场上时,就不止一次的上门想要讨回分出去的家产,若不是她态度强硬又有黑虎护着,或许早就得逞了。
这也是她默认了邱家霸她鱼塘的原因之一,人家对秦家说的是租,有邱家人占着倒是省了秦家人总盯着鱼塘了,只要她孙子能回来,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又想逼着她放弃楚年,又想从她这里讹些银钱,那算盘珠子都崩她脸上了。
只不过还不等她再回怼回去,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循声望过去,就见一人骑马飞奔而来,须臾便到了近前。
再看那个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人,不是付婆子的孙子还能是谁。
高大的枣红马直奔倒地的秦老太太而来,就在她的面前来了个急停,两条前腿高高的抬起,仿佛下一瞬就能将碍事儿的人给直接踏死。
嘶~
啊!啊!啊!
汪汪汪!汪汪汪!
马儿嘶鸣,人声尖叫,狗狗狂吠,又是兵荒马乱的一幕,唯独骑在马上的人唇角上扬,眼带讥讽的俯视着那个他曾最敬重的太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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