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起源之海的潮汐变得诡异,是从那簇黑色藤蔓钻出记忆根脉开始的。
我和阿雾乘着星尘舟靠近时,正撞见断链星的年轻人用根脉水晶试图斩断藤蔓。可水晶的光芒刚触到藤蔓,就像被吸入了黑洞,藤蔓反而更粗壮了些,上面的倒刺泛着冷光,缠住了附近一块嵌着“沙族陶罐宴”记忆的结晶——结晶上的欢笑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弱,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
“它们在吸‘独特记忆’的能量。”断链星的长老拄着蛇形杖,杖头的水晶映出藤蔓的内部结构:无数细小的触须像吸管,正扎进记忆根脉的螺旋纹里,“被缠上的结晶,最后都会变成‘复刻空壳’——看着是沙族的陶罐,里面却没有真实的温度;看着是光族的彩虹,却照不出独有的光晕。”
我们潜入记忆根脉的深处,发现这里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可怕。原本流淌着金色记忆光流的根脉通道,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藤蔓,被包裹的记忆结晶像挂在枝头的果实,表面刻满了统一的纹路——那是星尘网“标准模板”的印记。一个年轻的雾栖族信使指着其中一块结晶,声音发颤:“那是我们族的‘回声庆典’记忆,本来该有七十三种不同的回声,现在……只剩下数据库里的‘标准回声’了。”
结晶里的影像正在播放:雾栖族的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列,用完全一致的频率发出回声,没有一个人敢像从前那样,在庆典上加入自己发明的“怪调”。藤蔓的触须正从结晶的缝隙里钻出,在影像上叠加新的画面——光族的孩子穿着雾栖族的衣服,用标准回声念着雾栖族的古老誓言,动作精准却毫无灵魂。
“这不是吸收,是‘替换’。”阿雾的触须贴在结晶上,感受到里面传来的痛苦震颤,“它们在用‘标准复刻’替换掉真实的独特记忆,就像……用假花换掉真花,看着一样,却不会结果。”
断链星的长老突然指向根脉最深处的阴影:“那里有块‘本源结晶’,是记忆根脉的心脏,里面封存着织网人当年亲手埋下的‘共生记忆’。要是连那块都被缠上……”
他没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本源结晶一旦失效,整个星尘网的记忆根脉就会彻底失去“自我”,变成只会复制粘贴的空壳。
(二)
本源结晶藏在一座由记忆光流组成的“桥”后面。桥面上布满了古老的刻痕,是三百年前各族用自己的文字刻下的誓言:光族的“我们守护光芒的独特”,沙族的“我们珍惜沙粒的不同”,机族的“我们允许代码的温度”……最中间是木泽老人的笔迹,用的是早已失传的“星尘文”,阿雾用回声术破译后,显示出一行字:“网若只容一种线,便成了枷锁;河若只流一种水,便成了死水。”
可现在,这些刻痕正被藤蔓的黏液覆盖,字迹越来越模糊。桥面的光流也变得稀薄,我们走在上面,脚下时不时传来“咔嚓”声——那是被踩碎的“复刻空壳”,里面的记忆早已被吸光,只剩下冰冷的晶体碎片。
“快看!”阿雾突然停下,指着桥对面的本源结晶。结晶有一人高,通体透明,里面清晰地映出织网人的身影:赤牙正在烤饼,饼的焦边忽大忽小;冰姬在堆冰晶,堆到一半突然笑场,把冰晶推成了歪歪扭扭的小山;初代信使坐在旁边,手里的星图画得七扭八歪,却在旁边认真地标注:“这里的沙粒是暖的,和别处不同。”
这些画面带着鲜活的“不完美”,让结晶周围的藤蔓不敢靠近,只能在三米外盘旋,像在忌惮什么。
“是‘真实的差异’在保护它。”断链星的长老恍然大悟,“织网人当年埋下的不是‘完美模板’,是‘真实的互动’——他们会吵架,会犯错,会有不一样的习惯,这些‘不同’反而形成了屏障,让藤蔓无法靠近。”
可藤蔓正在改变策略。它们不再直接攻击结晶,而是顺着桥面向我们蔓延,同时释放出大量的“复刻记忆雾”。雾气里浮现出无数幻象:我看到自己变成了完美复刻的“初代信使”,穿着标准的星尘袍,说着毫无波澜的“标准台词”;阿雾的触须被修剪成统一的长度,正在用标准回声念着他最讨厌的“标准化条例”;断链星的长老则捧着一块“标准根脉水晶”,面无表情地删除着所有“独特记忆数据”。
“放弃吧。”雾气里传来一个诱惑的声音,像无数个“标准模板”在同时说话,“成为完美的复刻,就不会痛苦,不会犯错,这才是织网人真正想要的‘和谐’。”
阿雾的触须痛苦地蜷缩起来,他的眼前闪过雾栖族孩子们被迫用标准回声唱歌的画面:“不……和谐不是都变成一样……”他猛地咬破舌尖,用疼痛驱散幻象,“就像回声谷的共鸣水晶,要不同的声音才能唱出最美的和声!”
他的喊声像一道惊雷,震散了部分雾气。我趁机掏出星核碎片仿制品,碎片里封存的赤牙笑声、冰姬嗔怪声、还有那块焦黑焰苔饼的“非标准”气息,形成一道光盾,将我们护在中间。本源结晶里的织网人影像似乎被惊动了,赤牙的笑声变得更大,冰姬推到的冰晶小山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这些“不完美”的声音像利剑,刺穿了雾气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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