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镇的春天,是泡在蜜里的。
秦逸成亲那天,镇口的老槐树都被红绸缠了三层,卖花姑娘的篮子里插满了向日葵和桃花,金灿灿的花盘对着太阳,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像把天上的霞光都揉了进来。林默站在槐树底下,看着秦逸穿着新做的红袍,慌手慌脚地去接新娘,被起哄的镇民推得差点摔进泥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啥?”炎烈拄着拐杖走过来,离火珠的伤让他比从前佝偻了些,可眼里的光依旧亮得很,“当年你师父娶你师娘时,比他还慌,红盖头都差点扯破了。”
林默的笑意淡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的东西——那是块暖玉,他照着苏沐雪给的传讯阵样子,找青云山的玉匠新雕的,上面刻着个小小的锁魔阵,阵眼处,是两朵依偎的桃花。
“炎长老,您说……人真的能变成风吗?”他突然问,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炎烈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溪边的桃林。春风拂过,花瓣簌簌落下,像场粉色的雨,落在水面上,跟着溪流打着旋儿漂远。“或许吧。”他叹了口气,“那些放心不下的人,总会变成风,变成雨,变成你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在你身边守着。”
林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玄黄炎的暖意从指尖漫出来,带着点清灵阵的淡蓝,那是苏沐雪留在他灵脉里的痕迹。每次动用灵力时,都像她在轻轻牵着他的手,告诉他“慢些,别急”。
拜堂时,秦逸紧张得忘了词,被卖花姑娘悄悄掐了把胳膊,才红着脸喊出“我愿意”。满院子的人都在笑,笑声震得屋檐下的红灯笼晃悠,像串坠着的太阳。林默站在角落,看着那对新人交拜,突然想起苏沐雪。
他想起在炎阳宗的丹房,她给他换药时,指尖触到他伤口的轻颤;想起在桃花林下,她练剑时被剑柄磨红的掌心;想起断魂崖上,她扑向魔气时,白裙在风中展开的弧度……那些画面像被春风吹开的花,在他心里层层叠叠地绽放,带着甜,也带着涩。
“林统领,喝杯喜酒!”秦逸举着酒坛跑过来,脸上的红晕比红袍还艳,“这是风楼主特意送来的青云酿,说要给你留一坛!”
林默接过酒碗,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暖得心里发颤。他想起风清扬,那位总爱装老成的楼主,此刻应该在联盟的议事厅里,对着一堆卷宗头疼吧?等过些日子,该约他来青阳镇喝杯酒,讲讲魔域的事——那些惊心动魄,那些九死一生,总该有人听他说。
喜宴散后,林默沿着溪边往桃林走。夕阳把溪水染成了金红色,漂在水面的桃花瓣像撒了把碎金。他在块光滑的青石上坐下,从袖袋里摸出那枚暖玉,放在掌心。
玉的温度慢慢升高,映着晚霞,泛起淡淡的光晕。林默突然觉得,灵脉里的暖意也跟着涌了上来,像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呼吸。
“沐雪,你看。”他对着暖玉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秦逸成亲了,娶了那个总给他送向日葵的姑娘。丫丫长高了些,昨天还说要学阵法,说要像你一样厉害。炎长老的伤好多了,就是还总念叨离火珠的事……”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在跟她汇报这些日子的琐事。溪水哗啦啦地流着,像在回应他的话,把他的声音带向远方,带向那些他们曾一起走过的地方。
“我在青阳镇买了个小院,就在溪边。”他继续说,指尖抚过暖玉上的桃花,“院子里种了棵桃树,是从青云山移过来的,明年应该就能开花了。到时候,我给你摘最大的那朵,夹在你的阵法书里……”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了。他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阵法书,那是苏沐雪留在炎阳宗的,里面还夹着他当年捡的桃花瓣,早已干透发脆。他翻开最后一页,看着那张被血浸透的信纸残片,和旁边那个歪歪扭扭的朱砂笑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暖玉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想你了。”
这三个字,他终于说出口了。在这满是桃花香的春风里,在这哗啦啦的溪水边,说得又轻又软,却像块石头投入心湖,荡开一圈圈涟漪。
暖玉突然烫了一下,林默猛地抬头。只见溪对岸的桃林里,有片粉色的花瓣无风自动,打着旋儿飘过来,轻轻落在他的阵法书上,正好盖住那个朱砂笑脸,像个温柔的吻。
他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知道,是她。
是她听到了他的话,是她来看他了,是她……也在想他。
林默小心翼翼地把那片花瓣夹进书里,和那些旧花瓣放在一起。他站起身,对着溪对岸的桃林,深深鞠了一躬。
“等我。”他说,“等我把该做的事做完,就回来守着这院子,守着这棵桃树,守着……我们的家。”
春风拂过,桃林里传来簌簌的声响,像谁在轻轻应了声“好”。
接下来的日子,林默留在了青阳镇。他在溪边的小院里住了下来,每天清晨去给桃树浇水,上午教丫丫认字,下午就坐在院子里,翻苏沐雪的阵法书,试着把她没画完的阵图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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