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脉记》第十卷在星舟坊铺开时,脉生树的落叶正顺着溪水流淌,叶面上的星纹被阳光照得透亮,像无数封写在叶上的家书,往星河的方向漂去。脉星蹲在溪边,看着片带着金红印记的落叶打着旋儿漂远,那印记与林默剑穗上的星络如出一辙,像前辈在叶上盖了个温暖的章。
“这是林太爷爷在给星星寄信呢。”星络端着刚熬好的桃花粥走来,粥香混着书花的甜,漫过溪岸,“你看那叶尖的弯,多像信封的折角,里面定是写着‘人间安好,勿念’。”
十八岁的脉星,正忙着整理各地寄来的“星河家书”。有北境孩子用雪融水写的信,字里带着冰碴儿,却透着滚烫的暖;有南疆守林人用牵星花蜜写的信,字迹黏在纸上,像把思念熬成了糖;还有西陲老汉用风沙石拓的印,石纹里藏着耐旱花的香,像把戈壁的风也酿成了语。
他把这些信都贴在脉生树的树干上,树身的纹路突然泛起微光,在信纸上映出对应的星群——北境的信对着“桃溪座”,南疆的信朝着“络星群”,西陲的印则对着新发现的“沙暖星”,像树在给每封家书找准收信的星。
那年冬至,中域的“暖脉阁”派人送来个巨大的铜钟,钟身上刻满了《暖脉记》里的暖痕故事。敲钟时,钟声会顺着暖脉传向各地,北境的雪会震落花瓣,南疆的雾会散开成星,西陲的沙会泛起金红,像天地在共同读着这些家书。
“这钟叫‘念安钟’,”送钟的老院士摸着钟身的纹路,眼里闪着光,“敲一下,是给天上的星报平安;敲两下,是给远方的人传暖;敲三下,就把所有的思念都融进风里,让它漫到该去的地方。”
脉星把铜钟挂在脉生树的枝桠上,钟绳上系着串书花结的穗,风一吹,穗与钟碰撞,发出的响竟与星鸟的鸣唱合在一起,像首没有词的家书歌。镇上的老人说,这是林默与苏沐雪在跟着钟摆晃,要听听人间的暖,到底漫到了哪步。
腊八那天,个裹着厚氅的女子来到青阳镇。她的雪橇上载着个木箱,里面是北境最北的“极寒花”,花瓣像冰雕的星船,却在花心藏着点暖黄,是被星船的暖焐出来的。“我是守极寒花海的,”女子的睫毛上结着霜,声音却带着笑,“这花听了三年念安钟,竟在冰里结出了‘暖’字果仁,说要让青阳的树尝尝极北的甜。”
脉星把极寒花种在脉生树旁,花根扎进土里的瞬间,周围的书花突然齐齐转向,花瓣书页上的字开始渗出冰纹,像把北境的冷,也织进了暖的故事里。女子摸着花冰雕般的瓣,突然红了眼眶:“我祖母是当年守北境的女兵,临终前说‘等极寒花开了,就往南走,看看能让雪融化的地方’,现在我替她来了,花也跟着来了。”
脉星把女子的话记在新的家书里,贴在极寒花的花茎上。夜里,念安钟突然自己响了三下,钟声震落的书花瓣落在信上,竟在冰纹旁长出了新的字:“北至极寒,亦有暖痕。”
女子抱着信哭了,眼泪落在极寒花上,冰雕的瓣竟化了点,露出里面藏着的暖黄果仁,像颗冻了多年的心,终于开始发烫。
开春后,极寒花的旁边长出了株新苗,茎秆一半是冰白,一半是暖金,叶尖开着朵极小的花,是极寒花与脉生树的孩子。脉星给它取名“漫心花”,说“这是暖漫过了心,连极寒都能长出甜”。
十九岁的脉星,开始带着念安钟的钟声样本去各地。他在北境的雪地里埋了个音盒,录下钟声与花瓣落雪的声;在南疆的雾里挂了个音哨,吹着钟绳的穗音;在西陲的沙里嵌了个响石,敲出钟身的暖痕纹,像把家书的声,也种进了土里。
有天,他在炎阳宗的湖边录钟声,湖底的清灵阵突然被激活,淡蓝色的光映在水面,像苏沐雪在水里写着回信。光里浮出无数个模糊的人影,有诛邪卫的士兵在洗剑,有阵士在补阵纹,有侍女在采桃花,每个人都对着他笑,像在说“收到你们的家书了”。
脉星把这幕录进音盒,盒里的钟声与阵纹的嗡鸣混在一起,竟长出了层薄薄的光膜,像封会发光的家书。他突然明白,所谓家书抵星,从不是把字寄到天上就完了——是北境的极寒花在冰里结出暖,是南疆的雾在光里散开成信,是所有被思念浸过的物,都变成了会说话的家书,让每个等待的人,都能在风里听见熟悉的声。
麦收时,漫心花结了果,果壳裂开的瞬间,里面的果仁竟拼成了幅迷你星图,极寒花的位置与青阳镇用暖脉线连着,像封画在果仁里的回信。脉星把果仁分给镇上的孩子,让他们往极北捎,“告诉那里的花,咱们的暖,漫到极寒了”。
有个瘸腿的老邮差,非要跟着孩子去极北。他说自己年轻时送过封信到北境,收信的士兵在信里画了朵桃花,说“等仗打完,就带着这花回家”,可那士兵再也没回来,信却被老邮差藏了一辈子。“现在我把果仁带去,”老邮差摸着怀里泛黄的信,“也算替他把花,送到该去的地方。”
孩子们回来时,带回了极北的冰泥,泥里混着漫心花的新种。种在脉生树旁,长出的花竟在花瓣上显出老邮差那封信的影子,桃花的纹与冰的纹缠在一起,像封跨越了生死的家书。
脉星把这花画进《暖脉记》的新卷里,画旁写着:“所谓漫心,是让冷知道暖的样,让等的人看见念的光,让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在花里发了芽。”
风穿过青阳镇的麦浪,带着漫心花的香,带着念安钟的响,带着溪水里落叶家书的影。脉星站在脉生树旁,看着极寒花在暖里舒展,看着家书在风里漫向星河,突然对着漫天星辰轻声说:“我们会把家书一直写下去,写到极北的冰开花,写到星河的星回信,让所有的念,都能漫到该去的心上。”
远处的星舟坊里,传来新刻的星船下水的轻响,船里装着极北的冰泥与漫心花的种,要载着这漫心的暖,往更冷、更亮的地方去。而那脉生树,会永远站在这里,看着家书抵到更远的星,看着暖痕漫过更多的心,看着一代又一代人,把思念写成不会冻的花,把等待酿成能漫世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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