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润苗的糖人在枝头挂了整三年,秋分时突然噼啪作响,糖衣裂开处飞出无数只光蝶,每只蝶翼上都印着个孩童的名字——阿恒、阿安、西陲孤儿的曾孙、东海渔家少年……蝶群往“同心座”的方向飞,翅尖扫过的地方都留下淡淡的甜痕,像把孩子们的暖,都镀成了星的模样。
四十五岁的脉星站在归恒树下,看着十三岁的阿恒正帮妹妹够童忆花的种子。阿安已经十岁,羊角辫换成了马尾,手里攥着本手抄的《暖脉童谣》,封面上是她画的光蝶,翅尾缠着林默的剑穗纹。最小的儿子也七岁了,正蹲在童润苗旁,用树枝把糖人化的甜水引向脉生树,说要“让太爷爷的树也尝尝甜”。
“爹,光蝶会飞到星星上吗?”小儿子仰起脸,鼻尖沾着点糖霜,像只偷尝了蜜的小松鼠,“它们会不会把我们的歌唱给星星听?”
脉星弯腰擦掉他鼻尖的糖霜,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皮肤,突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也是这样仰着头问星络前辈“暖脉能通到天上吗”。原来时光从不是单向的流,是上一代的疑问,在下一代的嘴里开出相似的花,而答案,就藏在这反复的问答里,越来越清晰。
“会的,”脉星指着天边的“同心座”,那里的星光正随着光蝶的飞动闪烁,“你听,星星在眨眼睛呢,那是它们在说‘听见了’。”
那天夜里,脉星梦见自己站在“同心座”的光晕里。光蝶们正把孩子们的名字刻在星链上,林默的剑影在星间护着蝶群,苏沐雪的藤萝纹缠着星光往下垂,垂到青阳镇的童润苗上,结出串新的糖人,每个糖人嘴里都含着颗星星,像把宇宙的甜,都摘下来给了孩子。
“所谓哺岁,”苏沐雪的声音像藤萝拂过耳畔,“不是让岁月变慢,是让每个年纪的暖,都能被恰到好处地接住。”林默则用剑穗逗着光蝶里最小的那只——正是印着小儿子名字的那只,“你看这蝶翅的劲,比当年诛邪卫的箭还利,孩子们的暖,能飞得比我们远多了。”
醒来时,脉星发现窗台上的《暖脉记》新卷旁,压着片光蝶落下的翅膜,膜上的甜痕还未散尽,混着阿安抄的童谣字迹,在晨光里泛着淡金。
清明那天,脉生树的根须突然顺着童润苗的甜水往上爬,在树干上织成个巨大的“哺”字,笔画里嵌着无数个年轮——有林默时代的,有脉星童年的,有阿恒现在的,最外围的圈还泛着嫩白,是留给未来孩童的,像把岁月的环,都串在了暖脉的绳上。
来祭祖的人群里,有个抱着襁褓的妇人,是当年那位云游僧人的徒弟。她的孩子刚满百日,襁褓里裹着片光蝶翅膜,膜上的名字是“念暖”,是僧人生前取的。“师父圆寂前说,”妇人的声音带着晨露的清润,“要把这翅膜给孩子当襁褓,说这样就能让宇宙的暖,贴着他的皮肤长大。”
脉星把孩子抱到“哺”字纹下,翅膜接触到树干的瞬间,整个“哺”字突然亮起,年轮里渗出金红的液,顺着根须往童润苗流,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河,河里漂着无数个微型的“暖”字,像把百年的岁月,都熬成了能喂饱新生的奶。
妇人看着孩子在暖光里咯咯笑,突然红了眼眶:“师父说他当年在离火涧,见过苏沐雪前辈用藤萝汁给伤员擦伤口,说那汁是‘天地的奶水’,现在我信了。”
入夏后,“哺”字纹的周围长出了片新的草,草叶会随着人的年龄变换颜色——孩童摸时是嫩黄,青年碰时是翠绿,老人触时是金红,草叶的露珠落在地上,会冒出个小小的光团,光团里是对应年纪的暖痕:孩童的光团里是糖人,青年的光团里是星船,老人的光团里是念安钟的余韵。
镇上的学堂把这片草叫做“岁暖坪”,先生带着孩子们在这里上“暖脉课”。阿恒给学弟学妹讲光蝶的故事时,草叶就泛出翠绿;阿安教大家唱童谣时,草叶又变成嫩黄;有位八十岁的老木匠来给孩子们演示星船雕刻,草叶立刻染上金红,光团里浮出他年轻时刻的第一艘星船,船帆上的“暖”字还带着当年的木屑香。
“爷爷,这船能开到星星上吗?”有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问。老木匠放下刻刀,指着“同心座”说:“傻娃,船开不到的地方,你们的声音能到啊——你看那光蝶,不就是你们的声音变的?”
脉星站在廊下看着,突然明白所谓暖脉哺岁,从不是强行给岁月刻下印记,是让每个年纪的人,都能在暖脉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孩童不必懂沉重的守护,只需把甜痕印在光蝶上;青年不必扛过往的重担,只需让星船载着暖往前飞;老人不必叹时光的短促,只需在童谣里听见当年的自己。
秋分那天,“岁暖坪”的草突然齐齐转向“同心座”,草叶的露珠汇成溪流,流进脉生树的根须。树身的“哺”字纹剧烈发亮,在半空映出幅流动的图——图里无数个不同年纪的人正手拉手往前走,孩童在前头追光蝶,青年在中间护着老人,老人在后面看着孩童的背影笑,像条被暖脉串起来的岁月河,河面上漂着光蝶、星船、念安钟,都是不同年纪的暖留下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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