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网在暖脉树与续脉苗之间织了整三年,秋分时突然生出层薄薄的光膜,膜上的纹路是无数个交织的“暖”字,有林默剑穗刻的劲,有苏沐雪藤萝绣的柔,有脉星红绳系的温,最边缘的字带着孩童的稚气,是阿恒儿子用手指蘸着淡紫液画的,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钻劲,像把所有年代的笔,都在这膜上留下了痕。
三十三岁的阿恒站在光膜下,看着九岁的儿子正踮脚往膜上贴画。孩子手里举着张画满星子的纸,每个星上都点着金红的光,是用续脉苗花苞的粉涂的,贴在膜上,星子的光竟顺着纹路往“同心座”爬,在天上连成了条发光的溪,像把地上的暖,正往宇宙的深处漫。
“爹,星星会喝这光吗?”儿子回头问,鼻尖沾着金红的粉,像蹭了满脸的星子,“先生说天上的星都是太爷爷变的,他们喝了光,是不是就更亮了?”
阿恒笑着把他举起来,掌心触到光膜的温,突然想起自己九岁那年,脉星也是这样举着他,看归恒树的虹彩叶映着星。原来所谓传承,就是把当年眼里的奇,在下一代的问句里重新鲜活,让那些“先生说”,都变成掌心可触的真,让孩子眼里的星,永远比自己当年的更亮。
“会的,”阿恒指着天上的光溪,“你看那光在动呢,是星星在点头说‘甜’。”儿子咯咯地笑,伸手去摸光膜上的“暖”字,指尖刚触到孩童写的那个,膜下突然冒出棵新苗,苗尖顶着颗小小的星,星的光与天上的溪连成线,像光膜在给孩子的话盖了个章。
那天夜里,光膜突然发亮,映出无数个重叠的星图——有林默在离火涧画的阵纹,星光顺着剑穗往下淌;有苏沐雪在脉生树布的星络,藤萝缠着星子往上爬;有脉星在北境埋的星星水罐,罐口的光正往天上冒;最后都融进阿恒儿子画的星纸,纸上的星子顺着光溪往“同心座”飞,像所有往天上送的暖,都在孩子的笔下找到了路。
阿安端来碗桂花羹,放在光膜旁的石桌上。羹里撒了续脉苗的花粉,在月光里泛着金红。“娘说这花粉能安神,”她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柔,鬓角的银丝又多了几根,“她走前总说,夜里看光膜发亮,就知道天上的人都在笑。”阿恒舀了勺羹,尝到熟悉的甜,是妻子生前最爱的味道,此刻混着阿安的细心,像把两代人的牵挂,都熬成了喉头的暖。
清明那天,光膜下的新苗周围突然冒出圈小小的灯,灯盏是用各地的暖痕物做的——极北的冰盏、西陲的陶碗、东海的贝壳,每个灯里都燃着漫宇花的油,光顺着灯绳往光膜爬,在膜上织成个巨大的“星”字,字的笔画里嵌着无数个往天上飞的光蝶,像把人间的盼,都点成了照路的灯。
来祭祖的人群里,有个骑着马的青年,是当年那位荒原牧人曾孙的儿子。他的马鞍上挂着个布包,里面是袋沙枣核,每个核上都钻了小孔,穿成串像挂着的星,在灯光里泛着暖黄。“我爷爷说,”青年解下布包递给阿恒,声音带着风沙的粗,“当年太爷爷把沙枣核撒在暖脉树下时,就盼着有天能把它们串成星,挂在天上给迷路的人看。”
阿恒把沙枣核串挂在新苗的枝桠上,核上的小孔刚触到灯绳的光,整圈灯突然亮得灼眼,光膜上的“星”字开始流动——“星”字里长出了“暖”,“暖”字里飞出了“蝶”,“蝶”字里缠着“藤”,像把所有的思念,都写成了会飞的诗。青年看着这幕,突然红了眼眶,从怀里掏出张画,是荒原的孩子们画的“暖脉星图”,图里的暖脉树长得比星还高,枝桠上挂着的沙枣核星正对着“同心座”笑,像场迟到了三代人的仰望终于有了回应。
入夏后,新苗长成了棵齐腰高的树,树身的纹是无数个星子组成的,风过时,星纹会发出细碎的响,像无数个孩子在轻声唱。孩子们叫它“漫星树”,总爱在这里玩“寄星”的游戏——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塞进沙枣核的小孔里,挂在枝桠上,风就会把话吹向光膜,再顺着光溪往天上送,像给太爷爷们寄去的星信。
阿安的女儿已经十五岁了,正带着女孩子们给漫星树的枝桠系彩绳。彩绳里混了光蝶的翅膜丝,在阳光下泛着虹彩。有次她系完最后根绳,光膜突然往下垂,膜上的“星”字落在彩绳上,在地上映出段小小的谱,风一吹,漫星树的星纹就跟着哼起了调,像苏沐雪真的在跟着唱。
阿恒站在廊下看着,突然想起苏沐雪说的“暖是会呼吸的风”。原来这漫星树的响、这彩绳的谱、这光溪的流,都是暖脉在呼吸,把人间的话变成天上的歌,让那些说不出的惦念,都顺着风往星的方向飘,让每个挂在枝桠上的沙枣核,都变成会飞的信。
秋分那天,“同心座”的星光与漫星树的星纹共振,在光膜的上空织成个巨大的“漫”字,字的笔画里嵌着无数个正在漫延的光——有极北的冰纹花往南开,有西陲的沙枣芽往东长,有东海的贝壳光往西漫,最后都融进青阳镇的暖脉树,像把天下的暖,都漫成了没有边界的海。
小儿子从极北回来,带回个冰雕的星船,船帆上的“漫”字是用冰纹石的光刻的,在暖脉树的光里慢慢融化,水流顺着光膜往漫星树流,在树底积成个小小的潭,潭里的水映出无数个往天上飞的星信,像把极北的冷,都融成了寄往星的暖。
“极北的孩子们说,”小儿子把冰船的碎片撒在潭里,碎片在光里泛着虹彩,“他们的冰雕能跟着光溪往南漂,漂到这里,就等于摸到了家的暖。”阿恒看着潭里的虹彩,突然明白所谓织天哺芽,从不是让暖脉停在原地织网,是让漫星树的光往宇宙漫,让冰船的水往南漂,让每个地方的暖都能顺着光漫向远方,让那些“这里”与“那里”,都变成“我们的”。
冬至那天,青阳镇的人都聚在漫星树旁,孩子们往沙枣核里塞星信,青年们给光膜的“星”字描金红,老人们则坐在织暖草旁,听阿安女儿唱新编的《漫星谣》:“太爷爷的星,挂在我的绳;我的信,顺着光儿行;星儿远,暖儿近……”
唱到“暖儿近”时,漫星树突然长高半尺,枝桠上的沙枣核星突然发亮,顺着光溪往“同心座”飞,每个核里的星信都在光里炸开,变成无数个小小的“暖”字,在天上织成个巨大的星团,像所有寄往星的话,都在这一刻变成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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