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元年的冬天,在初雪的清冷和宫廷盛宴的余温中,悄然走向岁末。
洛阳城仿佛进入了一个短暂的蛰伏期,西线的战事维持在一种诡异的平静对峙状态,朝堂之上也因为皇帝那场明确表态的宴会而暂时收敛了明面上的激烈交锋。
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的涌动从未停歇,各方势力都在利用这难得的间隙,消化、盘算、积蓄,准备着下一轮的博弈。
嘉德殿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驱散着严冬的寒意。
刘辩没有像往常一样伏案批阅奏章,而是站在那幅巨大的东汉疆域图前,目光深沉地扫过上面的山川河流、州郡城池。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代表着司隶、并州、凉州、南阳的区域划过,最终停留在洛阳这个点上。
陈宫静立在一旁,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汇总整理的文书,等待着皇帝的垂询。
“公台,”刘辩没有回头,声音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这半年多,恍如一梦啊。”
陈宫微微躬身:“陛下自登基以来,内平宫闱之乱,外拒董卓之兵,整顿朝纲,安抚流民,擢升卢、蔡等正直老臣,更初步搭建耳目……桩桩件件,皆非易事。
陛下以少年之身,行此非常之举,稳住洛阳大局,已堪称奇迹。”
刘辩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复杂神色,有疲惫,有庆幸,更有一种历经风波后的沉淀。
“奇迹?或许吧。但更多的是如履薄冰,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走到案前,示意陈宫坐下。
“朕有时候在想,如果朕没有来到这个时代,没有坐上这个位置,现在的洛阳,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刘辩的声音带着一丝飘忽,“或许,何进已死,宦官尽诛,但紧接着就是董卓入京,废立皇帝,焚烧洛阳,天下大乱……那才是真正的地狱景象。”
陈宫虽然不完全明白皇帝为何会有如此笃定而可怕的假设,但他能感受到话语中那股深沉的寒意和后怕。
他肃然道:“陛下乃天命所归,挽狂澜于既倒。此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
刘辩摆了摆手,他不是要听奉承。“不说这些了。公台,说说吧,这半年来,我们到底做得如何?家底盘点得怎么样了?”
陈宫将手中的文书呈上:“陛下,根据各方汇总以及我们初步核查的情况,目前局势可概括如下。”
“其一,军事。西线谷城,吕布将军拥兵近万,多为并州精锐,士气尚可,然其与北军丁原之间,因并州牧空悬,嫌隙已生,需时刻留意调和。
北军五校经初步整编,兵力约两万,由丁原总督,曹操协防洛阳,堪用,但战力与忠诚度仍需锤炼。
此外,收编何进旧部、各地郡国兵等,零零总总,洛阳周边可控兵力约在四万左右。
然,董卓盘踞渑池,兵力仍远胜于我,且其联络韩遂、马腾乃至匈奴,若使其联盟成型,威胁将倍增。”
刘辩一边听,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四万对董卓的十万以上,兵力对比依旧悬殊。
内部还有吕布和丁原的不稳定因素。军事上,仅仅是勉强站稳脚跟。
“其二,朝政。卢植公回朝,坐镇光禄勋,极大稳定了清流和士林人心,遏制了袁绍等人‘辅政’之议。
蔡邕公执掌典籍,文教渐兴。陛下擢升寒门,招贤纳士,已初步吸引一批才俊,打破了部分世家对仕途的垄断。
然,袁绍虽暂时蛰伏,其党羽仍在,影响力根深蒂固;袁术出镇南阳,名为屏障,实则为祸患,其扩兵揽权之心已显。
世家大族对新政之抵触,绝非一场宴会所能化解,日后必有反复。”
“其三,财政民生。”陈宫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去岁战乱加之减免赋税,国库极度空虚。盐铁整顿刚刚开始,成效未知。
以工代赈、安辑流民等举措,虽安抚了洛阳周边民心,颂扬陛下仁德之声日起,然所耗钱粮甚巨,难以持久。
若明年春荒或再有战事,国库恐有崩溃之危。此乃当前最大隐患。”
刘辩深吸了一口气。钱!粮!这是制约他一切宏图大业的枷锁。
没有稳定的财政,再好的政策也是空中楼阁,再强的军队也会瞬间瓦解。
“其四,暗处。”陈宫压低了声音,“我们的‘耳目’已初步搭建,王韧、赵五、阿枭阿隼等人各司其职,开始渗透。
已查到袁绍可能与董卓有暗中往来之蛛丝马迹,袁术在南阳扩兵结盟,董卓打造巨型发石车等情报,皆赖于此。
然此网络尚在雏形,覆盖面与深入程度远远不够,且需大量金银维持。”
刘辩点了点头。密探网络是他的另一双眼睛,虽然现在还看不远看不深,但至少让他不再是瞎子聋子。这笔投资,不能省。
“总的来说,”陈宫总结道,“陛下已初步掌控洛阳核心权力,击退了董卓的首次大规模进犯,稳定了朝局基本盘。
然,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权臣隐忧,财政捉襟见肘,根基远未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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