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大哥没一会儿就端着个饭盒回来了。碗里是刚从食堂打来的白粥,稠乎乎、冒着热气。他熟练地把饭盒放在江予安床边的小桌板上,又拿起一个干净的小碗和勺子。
我看着那碗寡淡无味的白粥,再看看自己保温桶里香气四溢、内容丰富的山药薏米粥,心里那点好不容易被江予安笨拙安抚压下去的委屈,又咕嘟咕嘟冒了上来。
不过这回是替只能喝这寡淡无味的白粥最上层的米汤的江予安觉得委屈。
护工大哥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从那碗白粥的最上层,撇出薄薄一层近乎透明的、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盛进小碗里,递到江予安面前。
“江先生,喝点儿米汤吧,慢点喝。”
江予安没什么表情,接过小碗。那碗米汤在他修长却略显苍白的手指间,显得更加寡淡可怜。他拿起勺子,舀了浅浅一勺,动作斯文地送到嘴边,吹了吹,才慢慢喝下去。整个过程安静无声,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低垂着眼睫,神情淡漠地喝着那几乎没什么味道的稀汤水,刚才被我“泄愤”喝掉的山药粥那浓郁的香甜滋味似乎还在舌尖残留,对比之下,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怜惜。明明他才是那个需要补充营养的病人,却只能喝这个……看着,还怪可怜的。
那碗稀米汤,他大概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勺子,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了。护工大哥也不勉强,理解地点点头,把小桌板收拾干净撤走。
我以为吃过饭就没什么事的时候,护工大哥却说:“江先生,该活动一下了。”
他走到床尾,动作专业地掀开被子,露出江予安穿着病号裤的双腿。“我来给你按摩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熟练地为江予安按摩小腿肌肉,活动脚踝关节。
我看着护工大哥沉稳有力的手法,再看看江予安那双安静地搁在床上的腿,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我凑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护工大哥:“大哥,这个我能学学吗?以后说不定也能帮上点忙?”
护工大哥还没回答,靠在床头的江予安立刻抬眼看了过来,眉头微蹙,声音带着惯常的疏离和不容置疑:“不用。林月,你坐着就好。” 那语气,直接把我刚冒头的热情浇熄了大半。
我撇撇嘴,正要说话,江予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神色微凝,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似乎是姜宇轩,在和江予安讨论一个紧急的案子细节。
江予安的神情瞬间专注起来,低沉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条理清晰地分析着问题,偶尔吐出几个我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护工大哥继续着手下的工作,按摩、屈伸,动作一丝不苟。
我的目光在江予安专注的侧脸和他那双被护工按摩着的腿之间游移。一个大胆的念头悄悄滋生。趁着他全神贯注于电话会议,根本没心思注意我这边……
我屏住呼吸,像只准备偷腥的猫,轻手轻脚地绕到床的另一侧。学着护工大哥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带着点试探,轻轻按在了江予安另一条腿的大腿外侧。
指尖下的触感清晰地传来。那腿比我的腿还要纤细,几乎没什么肌肉的轮廓,隔着薄薄的病号裤,能感觉到皮肉是松软的,缺乏健康肌肤应有的弹性和紧致。
我知道他的瘫痪让这些肌肉长期得不到主动锻炼,只能依靠被动活动来延缓萎缩。一股细细密密的、带着钝痛的心疼,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因为这和他上半身隐约可见的力量感形成了如此鲜明的、令人心酸的对比。
我学着护工的动作,从大腿外侧开始,生涩但尽量轻柔地揉捏起来,然后是小腿。我的动作很慢,很小心,生怕弄疼了他,也怕惊动了他。我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整个过程,江予安毫无所觉。他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目光锐利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单上轻点,完全沉浸在工作里。
他的腿,对于此刻专注的他来说,就像不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没有任何感觉反馈能打扰到他。
我一边按着,一边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
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专注时显得格外冷峻,薄唇紧抿,下颌线绷紧。他完全没有发现,除了护工,还有另一双手,正带着满心的怜惜和笨拙的努力,触碰着他毫无知觉的肢体。
时间在江予安低沉的讲述声、护工沉稳的按摩声和我无声的动作中悄悄流逝。
终于,电话那头似乎告一段落。江予安低低说了句“好,先这样,资料发我邮箱”,然后挂断了电话。他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身体放松地靠回床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的腿,准备继续看护工按摩。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凝固了。
他看到了那双不属于护工的我的手,此刻正生涩却认真地揉捏着他的小腿。那双手的主人,正微微低着头,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动作,侧脸柔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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