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哥此刻就像个误入风暴中心的无辜道具,杵在床边,眼神在我和江予安之间小心翼翼地来回扫视。空气里弥漫的尴尬因子浓度已经快要爆表。
我心里那点“留下来照顾他”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几乎要破土而出。留下来陪护需要用到的东西我早就在包里备好了,我甚至想象过夜里给他掖被角、看他安静睡颜的场景。可是……
目光触及江予安那张紧绷的、带着未散愠怒和明显防备的脸,以及他眼底那层深不见底的、因残缺而生的敏感壁垒……那股冲动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我怕了。
是真的怕。
怕我一次次的“越界”——不管是以“照顾”为名的按摩,还是此刻可能“观摩”的擦洗——会像不断加码的砝码,最终压垮他那根名为“忍耐”的弦。
怕他眼底那点好不容易被我笨拙撬开的缝隙,会因为我的得寸进尺而彻底焊死。
怕他冷冰冰地对我说“林月,以后不用来了”,然后把我彻底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这个后果,我承受不起。
所以,算了。
“逗逗”他,让他紧张一下,看他强装镇定的样子……就够了。点到即止,见好就收。真把他惹毛了,气上加气,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打定主意,我脸上的戏谑和那点“你奈我何”的狡黠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本小姐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的轻松表情。我动作利落地站起身,一把捞起放在椅子上的背包,随意地甩到肩上。
“行啦!”我声音刻意拔高,带着点故作轻松的调子,还特意冲他晃了晃一直攥在手里当道具的手机,“江予安,今天算你运气好,我这有点急事,先放你一马!”
我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又回过头,对着依旧靠在床头、脸色混合着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他,眨了眨眼,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
“明天!明天我再来看你哦~” 我故意拉长了调子,然后,用那种带着点小小威胁、又像撒娇的口吻补充道:“你记得提前‘通知’我时间!要是忘了……”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笑容加深,露出一点小白牙:“……那也没关系!我就默认是来你让我来守一夜咯!”
那个俏皮的眨眼和尾音上扬的“守夜”,像是一道轻快的符咒,瞬间打破了病房里凝固的低气压,也驱散了他脸上最后一丝紧绷。
江予安看着我,眼神里翻涌的情绪——戒备、紧张、残余的愠怒——像是被一阵风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清晰的、如释重负的松懈。
他紧绷的下颌线明显放松下来,紧抿的唇线也微微松开,甚至几不可察地吁出了一口一直憋在胸中的浊气。
那感觉,就像是终于送走了一个让人头疼又无可奈何的“麻烦精”,世界瞬间清净了。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骤然放松下来的身体姿态和眼底那抹卸下重担般的轻松,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问题——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目的达成!我朝他挥了挥手,不再留恋,利落地拉开病房门,闪身出去,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病房内的一切。但我仿佛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护工大哥如蒙大赦般的声音:“哎呦,可算走了……江先生,那咱们现在擦洗?” 以及江予安那一声低沉、疲惫,却不再紧绷的回应:“……嗯。”
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子。
放你一马,江予安。
也放我自己一马。
明天,我们……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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