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看着满桌的狼藉,刚才强装出来的平静和食欲渐渐消散,现实的压力又一点点漫回来。
该走了。
这次,我没再向服务员求助。
我独自走出包厢,来到那两级该死的台阶前。
那把孤零零的轮椅还放在下面大厅的角落,像个被遗弃的忠实战友。
我深吸一口气,走下去,握住轮椅的推把,将它稳稳地推回到台阶下方,正对着通道口,仔细刹好车。
然后,我转身回到包厢,走到江予安面前,背对着他蹲下身。
“月月……”他看着我蹲下的背影,声音里带着迟疑。
“上来,”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决,“我背你下去。”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配合地伸出双臂,环住我的脖子。我咬咬牙,用力将他背了起来。他似乎比之前重了一点,压得我晃了一下才站稳。他立刻用手臂稍稍支撑,减轻我的负担。
趴在我的背上,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际,沉默了几秒后,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响起:
“对不起,月月……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
我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为他的“不同”,为他的“不便”,为让我面对父母的责难,为此刻需要我背他下楼……
为他无法改变的现状给我带来的一切麻烦和压力。
我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更稳地托住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那两级台阶,走到轮椅边,再小心地、慢慢地将他安置回轮椅里。
等他坐稳,我绕到他身后,从后面俯身紧紧搂住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耳廓。
“江予安,”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地落在他耳边,“请你,永远都不要因为身体不便跟我道歉。”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
“这又不是你的错。”我收紧手臂,强调道,“以后不许再说对不起了,听到没有?”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抬手覆住了我环在他身前的手背上,用力握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们一起离开了饭店,沉默地走回小区去取车。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闷。
打开车门,我熟练地帮他收好轮椅,固定好。
我上车时,忽然开口,声音有些迟疑:“月月,那些……给你爸妈准备的礼物,怎么办?”
我侧头看了一眼后座上那些依旧包装精美、却显得无比讽刺的礼盒,心里一阵烦闷和委屈涌上来。
“怎么办?”我赌气似的哼了一声,继续低头扣安全带,“带回家!我们自己吃,自己用!不给他们了!反正他们也不稀罕!”
凭什么呀?他那么用心准备的礼物,却连送出去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成了这场尴尬闹剧的注脚。
江予安看着我气鼓鼓的侧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调整着坐姿系好自己的安全带,一边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自嘲和并不气馁的坚定:
“唉……看来在你爸妈这儿,我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停稳在江予安的车位上。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熄火后的余温和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凉气息。
我照常下车,拿出轮椅,展开,推到驾驶座门外,仔细刹好车,确保它和车门以最佳角度贴合,方便他转移。
江予安解开安全带,深吸一口气,像往常一样,双手撑住车身和门框,准备发力。
但这个我早已看过无数遍、他做起来向来流畅甚至带着一丝利落帅气的动作,今天却显得异常滞涩和艰难。
他的手臂明显在微微发抖,额头上迅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眉头紧紧拧着,每一次发力,腰腹似乎都因为疼痛而无法有效配合,使得转移的力量大打折扣。
一次,失败了。他跌坐回驾驶座,喘了口气。
第二次,他咬紧牙关,手臂青筋都绷了起来,几乎快要成功挪过去时,他的双腿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肌肉僵硬地抽搐,打乱了他所有的平衡和发力点,整个人一下子又跌坐回去,甚至因为痉挛的力道而微微弹动了一下。
“江予安!”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声音都变了调,“你是不是又腰疼了?!是不是下午……”是不是下午被背来背去,又一直坐在不合适的椅子上强撑着,腰疼加重了?
“不要紧。”他打断我,声音因为忍痛而有些沙哑,还想逞强。
可紧接着的第三次尝试,几乎是在重复第二次的失败。甚至在几乎快要坐进轮椅的瞬间,再次袭来的痉挛让他彻底失去了支撑,他烦躁地、几乎是绝望地低吼了一声,猛地一拳头砸在了方向盘上!
“嘟——!”刺耳的喇叭声在地下车库里突兀地炸响,回荡不休。
而他也因为这一下失去了仅有的支撑,身体彻底失去平衡,猛地从驾驶座和轮椅之间的缝隙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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