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薇的电话来得突然,挂得也匆忙,只留下一句充满愧疚的“月月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和一个让我瞬间头皮发麻的消息——我妈知道江予安住院了。
果然,手机还拿在手里没来得及放下,屏幕上就又跳跃起“妈妈”两个字,像催命的符咒。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才接起,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平常:“妈?”
“月月,”我妈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平静,但知母莫若女,那平静下面压着多少惊涛骇浪,我一清二楚,“安安住院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我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含糊地应付:“啊……是,有点小问题,住院观察两天,不严重的。”
“小问题需要住院?”我妈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信,“你在哪家医院?哪个科室?几号病房?你爸中午炖了汤,正好给你们送过去。”
我心里哀叹一声,就知道会这样。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正望着我的江予安,他显然也从我的表情和只言片语里猜到了来电的是谁,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无奈地对他摇摇头,用口型说了个“我妈”。
他知道躲不过了,对我微微颔首,示意我实话实说。
抵抗无效,我只好对着电话报出了医院的名字和科室病房号。
那边沉默了两秒,然后是我妈听不出情绪的一句:“知道了。”
“啪”的一声,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传来,像是某种最终审判前的寂静。
我握着手机,有些无力地走回床边。
“阿姨要过来?”江予安问,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要紧绷一些。
“嗯。”我点点头,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心里有些乱糟糟的,“许薇这个马大哈,在超市碰到我妈,说漏嘴了。我妈说中午来送饭……”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却不太成功:“也好,总归是要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被动。”
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虽然我爸妈因为他之前救我手臂骨折的事,对他态度软化了不少,算是默许了我们谈恋爱。但这次,他是以更“脆弱”的姿态躺在病床上,原因还是长期瘫痪病人最典型也最磨人的并发症——褥疮。
这无疑会再次放大他身体上的“不完美”,直面这种需要细致护理的狼狈,对于自尊心极强的他,对于可能还带着传统审视眼光的我妈,都是一次考验。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这通电话,变得有些沉闷和微妙。之前关于璐璐和写作的讨论带来的轻松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等待“检阅”的不安。
我伸手,轻轻握住他放在床边的那只没受伤的左手,发现他的指尖有些凉。
“没事的,”我用力握了握,试图传递一些温度和支持过去,“我妈就是担心,来看看。她要是说什么……有我呢。”
电话挂断后没多久,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了。我爸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好几个保温袋。
“叔叔,阿姨。”江予安见状,立刻试图用手臂撑起身体,我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膀,帮他调整成一个更得体些的侧卧姿势,能直面门口。
“哎呦,安安,快别动,快别动!”我妈一叠声地阻止,快步走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心疼,“你不要乱动,好好歇着!”
她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江予安因为趴卧而有些凌乱的头发和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紧揪着,“这孩子,怎么又……唉,真是受罪了。”
我爸跟在她身后,把手里沉甸甸的保温袋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沉稳,却也带着温度:“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叔叔阿姨,你们怎么还特意跑一趟。”江予安的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和一丝拘谨,“我好多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让你们担心了。”
“说的什么话,生病了长辈来看看不是应该的?”我妈嗔怪道,随即转身去解那些保温袋的扣子,“叔叔阿姨没别的本事,就会炖点汤汤水水。这是骨头汤,熬了一上午的,最是养人。还有这几个,”她一一指过去,“这是清蒸鲈鱼,刺不多的;这是冬瓜炒虾仁,清淡;还有这个,你叔叔非说要带来的红烧肉,说吃肉才长力气……对了,你现在能吃吗?不能吃就别勉强。”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在床头柜上摆开了几个保温盒,饭菜的香气瞬间弥漫在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带来一种突兀却又无比温暖的烟火气。
江予安看着那一份份显然是花了心思准备的菜肴,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动容。他低声道:“谢谢叔叔阿姨,太麻烦你们了。我……我能吃。”
“能吃就好,多吃点,身体才能好得快。”我爸在一旁开口,话语朴实却有力。
他们并没有多问病情的具体细节,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嫌弃或异样的神色,只是围绕着“吃”这件事,表达着最质朴的关怀。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反而让江予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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