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脏脏包回到她租住的公寓楼下,看着她抱着那束与她落寞背影极不相称的玫瑰和项链,失魂落魄地走进单元门,我和江予安才驱车回家。
夜色已深,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一条安静的光河。车厢内异常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我们彼此的呼吸。年会喧嚣的余温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因目睹他人遗憾而引发的静默思考。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江予安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他抿着唇,眼神沉静,似乎也沉浸在某种思绪里。
我知道,我们都想到了沈默,想到了他最后那近乎仓惶的离开,想到了脏脏包强忍泪水的模样。
“江江。”我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嗯?”他应着,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看到沈默那样离开……我心里有点难受。”我选择坦诚自己的感受。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我明白。”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也一样,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这句话让我的心微微一揪。
“那种感觉……”他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剖析过往的涩然,“就像站在一个热闹的圈子外,明明很近,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里面的人可以轻易地奔跑、拥抱、表达,而你,连踏入那个圈子的资格,都需要反复掂量。尤其是,当你身边有一个像太阳一样明亮耀眼的人时,你会更清楚地看到自己身后的阴影。你会觉得,任何形式的靠近,都是一种唐突,甚至……是一种玷污。”
他说得很平静,没有自怜,只是在陈述一个他曾经深信不疑的事实。可这些话,却像细密的针,扎在我的心口。原来,在我不曾参与的过去,在他看似平静强大的外表下,曾藏着这样深的自卑和挣扎。
“那不是玷污。”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有些急切,“那是吸引,是两颗心的彼此靠近。”
他侧过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无比柔和:“嗯,是你让我相信了这一点。”他重新看向前方,语气坚定了一些,“所以,看到沈默选择转身,我替他感到遗憾。他退缩了,那他和谈昭之间,可能就真的错过了。”
“是啊,错过了……”我喃喃道,心里那份因脏脏包哭泣而起的难受,又混杂进了对沈默的惋惜。
车子平稳地驶入小区地下车库。停好车进电梯间,我自然地走到他身边。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我们并肩而立,他的手无声地覆上我的手背,温暖而有力。
回到我们温暖的家,隔绝了外界的寒凉与纷扰。熟悉的布置,安心的气息,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今天太晚了,别站了,一会儿我给你按摩按摩。你直接先洗漱吧。”我对他说道。
他点点头,驱动轮椅进了卫生间。我也去另一个卫生间卸了妆,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心里那份在停车场就被勾起的、混杂着害怕和庆幸的情绪,却一直在胸腔里涌动,找不到出口。
我走到卫生间门口,门虚掩着。他正坐在轮椅上前倾着身体,用毛巾擦拭着脸。水汽氤氲中,他的侧影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无比真实地存在于我的生命里。
我靠在门框边,看着他,那些在车里未能完全宣泄的情绪,终于找到了流淌的途径。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融入了哗哗的水声中:
“江江,今天看到沈默一个人走掉,脏脏包在那里哭……我心里不只是替他们难受,还突然特别害怕。”
他的动作顿住了,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和关切。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将心底最深的恐惧摊开在他面前:
“我害怕如果当初,我因为你的轮椅就退缩了;或者你因为觉得自己是‘拖累’,就像沈默拒绝脏脏包一样,坚决地把我推开……那我们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今天一样,一个在哭,一个在独自难受?”
话音落下,卫生间里只剩下水龙头没有关紧的、滴答的水声。
他沉默着,但透过镜子,我能看到他眼底掀起了剧烈的波澜。那里面有震惊,有心疼,有恍然,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类似于“后怕”的情绪。
忽然,他关掉了水龙头,用毛巾胡乱地擦了一把脸,然后猛地操控轮椅转过身,面对着我。他的动作有些急,轮椅的轮子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我伸出手,眼神深邃得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热,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却无比坚定地收紧,将我的手牢牢包裹。然后,他用力一拉——
我低呼一声,顺着他的力道,跌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手臂环抱着我的腰背,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呼吸沉重而灼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失序的心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