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的加入,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天庭高层激起了一圈涟漪。
一位来历不明、修为高深的化神修士,仅凭一番说辞便立誓加入,总让人感觉有些突兀。石傲对此表现得最为直接,在月婵正式成为客卿的次日,他便寻了个由头,在战神堂的演武场上,“邀请”月婵指点一番堂内学员。
名为指点,实为试探。
月婵并未推辞,她甚至没有动用化神期的修为,仅以元婴巅峰的法力,凭借一手精妙绝伦的“七弦仙音术”与一套玄奥莫测的“月影遁法”,便在演武场上将石傲精心培养的几名元婴初期学员耍得团团转,其人对音律与遁法的理解,让一旁观战的原星陨族长老都暗自点头。
石傲虽然没能试出月婵的根脚,但对方显露出的实力与从容,倒也让他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几分。至少,这位新客卿并非徒有虚名之辈。
苏婉清则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观察月婵的日常行为上。她发现,月婵成为客卿后,并未索取太多权力,反而主动接下了完善天庭总部及几处重要据点防护阵法的任务。她带来的几种上古阵法,构思精巧,威力不凡,确实极大地增强了天庭的防御能力。同时,她也依约在万法阁留下了一些关于音律之道与特殊遁法的传承,并未藏私。
月婵行事低调,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洞府“揽月轩”内清修,或是研究阵法,偶尔会与星萤交流一些星辰之力运用的心得。她似乎对天庭的内部事务并无兴趣,也从未打听过关于林枫的任何消息,仿佛真的只是一心挂个客卿之名,在此潜修交流。
时间一长,连最初抱有警惕的石傲,也觉得这位月婵仙子或许真是个一心向道、不喜纷争的清净散修。唯有苏婉清,心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直觉,始终未曾完全散去。她总觉得,月婵那双清澈如月的眼眸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
这一日,苏婉清处理完公务,信步来到总部后山的一片桃林。时值春日,桃花盛开,落英缤纷,景色宜人。却见桃林深处的凉亭中,月婵正独自一人,抚弄着一张古琴,琴音淙淙,如清泉流石,带着一丝澹澹的孤寂与悠远。
苏婉清驻足聆听片刻,方才缓步走入亭中。
琴音戛然而止。
月婵抬眸,看向苏婉清,微微颔首:“苏总管。”
“仙子好雅兴。”苏婉清在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那张古琴,只见琴身木质温润,铭刻着古老的云纹,并非凡品,“此琴音色清越,非同一般。”
“此琴名为‘幽谷’,伴我多年。”月婵轻抚琴弦,语气平澹。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桃花瓣无声飘落,点缀在石桌上,两人的衣袂间。
最终还是苏婉清打破了沉默,她看着月婵,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月婵仙子,恕我直言。以仙子之能,便是前往灵界核心,亦能有一席之地。为何会选择留在我北域这天庭?此地,终究是偏僻了些。”
月婵抚琴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迎上苏婉清的目光。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波澜荡漾。
片刻后,月婵唇角微弯,露出一丝极浅澹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苏总管以为,我是为何而来?”
苏婉清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坦然道:“仙子当日言及,是因敬佩天帝风采,慕名而来。此理由,合情合理。只是……婉清总觉得,仙子眸中,似有未尽之意。”
月婵沉默了一下,目光转向亭外纷飞的桃花,声音飘忽了几分:“苏总管心思缜密,月婵佩服。有些事,非不愿言,实乃时机未至。我只能说,我于此地,对他,对天庭,皆无恶意。”
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苏婉清,眼神清澈而坦诚:“或许,我只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暂时栖身,又不会卷入太多是非的清净之地。北域新生,秩序初定,气象蓬勃,于我而言,正合适。至于林道友……”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惊鸿一瞥,知其非池中之物,他日必化龙腾空。能与他在同一片天空下,感受其留下的痕迹,见证其开创的基业,或许……也是一种缘法。”
这番话,说得云遮雾绕,却又似乎透露了几分真心。她没有承认什么,也没有否认什么。
苏婉清静静地听着,心中念头百转。她能感觉到,月婵这番话并非全是虚言。对方似乎确实对天庭没有恶意,甚至对林枫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关注。这种关注,并非敌意,也并非寻常的爱慕,更像是一种……观察与等待。
“我明白了。”苏婉清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既然如此,仙子便安心在此住下。天庭虽小,却也希望能为仙子提供一片清净之地。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损害天庭利益,她愿意给予足够的尊重和空间。这是一种默契。
月婵看着苏婉清那通透而包容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再次颔首:“多谢苏总管。”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些许微妙气氛,在这一笑间悄然化解。虽然未能完全洞悉对方的全部心思,但一种基于现状的信任与默契,已然在两人之间建立。
桃花依旧纷飞,琴音未再响起,亭中的两人,却仿佛达成了一种无形的平衡。
苏婉清知道,月婵的存在,是后院的一丝微澜,但只要掌控得当,或许也能成为一股助力。而月婵也明白,苏婉清这位天庭总管,心思玲珑,并非易与之辈,想要在此安稳立足,需得遵守此地的规矩。
这微澜,最终是归于平静,还是酝酿成更大的波澜,或许,取决于远在灵界的那位天帝,也取决于时间给出的答案。
而在无尽山脉的另一端,林枫已然踏出了山脉,正式进入了灵气浓郁程度远超北域、法则更加清晰稳固的——灵界核心区域。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如同巨龙般横亘在天际的山脉,又感应了一下北域那稳固而充满活力的气运,以及那丝新加入的、清冷的月华气息,眼神平静无波。
后院之事,他相信苏婉清能处理好。
他的征程,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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